也算落英缤纷。
惜朝连忙喝止几句,又怕公子久等,只好担心着离去,心中可怜着那一园花草,没被昨夜的秋风吹散,却被这个顽皮女童摧残啦!
那栋花圃掩映中的小木楼分前后两进,后堂是公子平时雕刻的工作坊间,正通着花园曲径。前堂则是待客兼陈展厅,木质的大橱窗置于厅堂两侧,透过玻璃柜门只见一件件精美木雕或站或卧展列其中。因为橱柜都摆在了墙边角落,前堂中心便留出好大一片空地,此时公子搬了把木椅恰好不偏不正的放在地面最中央的位置。椅子是有着高高靠背的太师椅,可公子坐在上面却将腰挺得笔直,倒像是坐在板凳上。刺破晨雾的阳光从大敞的前门射进来,照在公子坐得笔直的身上,连带着方方的座椅和长长的竹杖,在公子身后投出老长一段光影
惜朝坐在公子左后一点,公子很高,影子便遮住了惜朝的上半身,只余那白荷绽放的裙裾和鹅黄蓝花的布鞋在暖阳下一荡一荡。“在太阳下读书很伤眼”,这是公子说的,于是惜朝便选了这块离公子又近又无阳光直射的地方,这样公子既能听清自己不甚洪亮的声音,又惜护了自己心灵的窗口,“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这也是公子说的。
惜朝坐定,翻开薄薄的院报,开始读公子常言的“时事”。“塔林佛国第四十六世活佛丹巴江措前日法驾吾大煜帝都第一宝刹红莲寺,不日将召开宣讲法会,布施佛法。”惜朝特有的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不周岛海邦联盟邻煜湾特首平津仕,携邦国王子菅原尾叶及公主菅原琼子来朝,或与吾大煜商订海防岛礁归属事宜。另据悉王子尾叶、公主琼子欲入吾书院进修。”公子安静的听着惜朝细细读着,眉头却微微拧起,嘴边撇出一抹自嘲的苦笑。他轻轻挑开一丝眼角,望着门外大街上个个蜗牛般移步的行人和清晨阳光里粒粒浮动的尘土,嘴角的苦笑更浓了。
公子准确说不是盲人,只是在他的左眼里,所有移动物体的速度被放慢了无数倍,而在他的右眼中,所有纤小的事物被放大了无数倍。于是公子从小就常看到跌倒到一半的老汉斜斜的杵在那里,一丝一毫缓慢地向地面倒去。也常看到麻雀般的蚊子,一边飞一边用佝偻的前足摩擦尖锐的口器,和乳鸽似的绿蝇擦肩而过。现在更是一边看着惜朝静止的美态,一边细细观察她嘴角的那枚小痣。所以公子眼中的世界与别人眼里的世界是不一样的,既然和常人看到的不一样,那不是盲也应该算是盲的了吧!
再准确说,公子不是煜国人,当然也不是佛国人,这点头发可以作证。更不可能是海邦人,这点身高也能说明问题。更绝不是遥远隔海大陆的金发蛮族和黑色荒人,实际上公子不属于这个世界。在公子看来这个世界,尤其是这个煜朝极为错乱。明明是古代的人事风貌,却多了质地上好的玻璃制品,且极为廉价普及;明明是封建帝权根深蒂固的国度,却萌芽着资本立宪的思潮;旱路运输明明还是驮运肩扛,可是海上运输却极为发达,早早便进入了大航海时代;社会风气明明还尚有拘谨,但是却有了大学一样的书院教育机构,且不限男女,皆可入读。就是这样一个矛盾而奇怪的世界,公子已经来了二十二年。
“公子,公子,报已经读完了,公子,公子~~”惜朝柔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将公子的思绪拉了回来。感受着身后暖暖的呼吸和身前暖暖的阳光,公子觉得这个世界其实还不错,他的生活也很不错。这样想着,公子挺直的背松了下去,靠在了高高的椅背上。公子身量颇高,椅背于是便加高了些,刚好可以靠的很舒适。“惜朝,午间去游书院后山的镜泊湖吧!那有间小食店,尤以鲜羊肉涮锅出名,我请客哦!”公子眯着眼颇闲适的讲。“嗯,好的,我等会去知会铃儿,她准乐坏了!”公子想起圆圆脸的娇憨贪吃,也不由得笑了:“看来要多带些钱财,不然会被那丫头吃瘪荷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