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寮?”
衣衫洗得发白的老巫女一听脸色先变了,老人挥挥手,让围在身边的小孩们先自己到一边玩去,因为年老而略显浑浊的双眼里满含担忧,“孩子,现在这里可乱着呢,先不说连年征战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去那种地方干什么呀?还是快回家吧。有口井……”
“那口井我过不去,我得找着把我弄过来的家伙才能回家呢。”千寻有点儿难过地抿了抿唇,对枫婆婆露出了可怜兮兮的哀求表情,“吃食住宿衣行哪样不得要钱,我总不能都靠别人,更何况在那里有活接的同时消息也灵通些。您就告诉我吧,我是个有师承的巫女,能好好保护自己的。”
枫婆婆不由叹了口气。
“孩子,现在可不比你们那个平安的年代。灵力强又能怎样?戈薇跟我说过,你们那儿没战乱也没饥荒,生活安稳得很。可你知道什么叫县巫女吗?现在过去阴阳寮,没身份证明的话十有**会被偶尔去找个乐子的武士当成那种人的。要不行你留下来,等戈薇过来想想办法?”
黑发少女闻言垂下了头,纤细的手攥紧了自己藏蓝色的百褶裙,“她来不了了。”
“什么?”枫苍老如枯枝的手抓住了千寻的衬衣,“怎么可能,你能过来的话就一定也能回……”
“我刚刚试过,那里已经……彻底变成一座普通的枯井了。”
这消息对于老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穿着半旧巫女服的老妇人慌了神。等整理好情绪之后,这满头白发的独眼老婆婆就一口咬定那井也许只是一时不灵片刻就会好,因为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但等她不信邪地带着千寻和那个名叫小玲的少女亲眼看见了现在的食骨井之后,枫婆婆的脸一下子就就如风化的岩石般,瞬间苍老了十年。
那口井从前会有的特殊气场已经消失了。就连里头扔着的妖物尸骸也变成了普通的枯骨,不会像从前因为井的特殊性而被保存着邪气。
这个叫荻野千寻的女孩子说的是真的。戈薇那孩子……也许真的过不来了。
那个和姐姐桔梗有着同样灵魂,和犬夜叉在一起十数年之久,并且帮着她守护了这武藏野很久的孩子……
“此处是武藏野乡间,”枫喟叹着,在玲和千寻的搀扶下蹒跚着脚步穿行过了荒芜的野地,“你便去往尾张吧,那儿的城主治下甚严兵力甚强,依老身看最起码在近几年间,留在那儿是安稳的——也许要比在这儿更安全点。千寻,”老人严肃地握住了少女的手,那些粗砺的茧子磨得千寻手心一阵发疼,“记住了,一定要声明自己是只侍奉天照大神的巫女。若有人以猿田之名相探欲要亲近你,那便是对你的侮辱!热田神社不易进入,因此不提也罢。参军相较倒是容易得多,且吾等之辈有能者于主公而言,价值远胜一骁勇武士。只是刀枪无眼……”
“我明白了。”千寻感激地向枫婆婆鞠了个躬,心底里却是松了口气。
除了战乱贫穷与部分风俗变易之外,这个时代和兰姬所生存的那个其实相去并不远——就连“县巫女”这种生存方式也是。早在很久之前,她就知道有那么些个灵力微薄的可怜女性,为了求生存而冒充猿田传人,自称是县巫女,实则卖身卖笑。
不过无论如何,巫女们的生存规则还没有改变太多——看样子,斋宫一系正统传人中能力颇强者似乎因为能在战场上发挥作用而受重视程度更胜以往,这对千寻来说,是件好事。
然而从军始终是行动不方便了些,等攒够钱去追踪酒吞的时候脱身必定很麻烦。也许她得稍微回避一下和高级武士们的深入接触?
枫婆婆倒并不知道千寻心中打算。善良的老人只是觉着,这和戈薇同个时代来的娇柔小姑娘并没有能相依靠的人,因此她在军中也许会更好些——
在她眼里,这个长相秀美举止清贵的少女既没有经过战乱也没体会过什么叫人心险恶,若是独自流荡在市井乡野之中,便极易被些卑劣的流民蒙骗拐卖;然而既千寻决心已定而又意志甚坚,善良的老人便嘱咐她在此多留两日,等村里有人要去那尾张附近时,再捎上这少女一起便罢。
“我在这村里可缺少个同龄的伴儿呢!我可不敢给她们讲神神怪怪的事,那些女孩子会吓坏的。”清秀温柔的少女小玲在仔细打量过千寻后表示这几日愿意与她暂时同住,言语之间露出了极可爱的亲昵之态,“来我这儿吧,你既是和戈薇姐姐来自同个时代的话,肯定有很多新奇的事情可以告诉我,晚上我们可以听着风声讲悄悄话,多快活呀!”
俊俏的大姑娘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儿,热情地拉着千寻的手进了可说是村里收拾得最利落的屋子里,然后赠她半旧的日常衣衫,教她如何适应这乱世里平民的生活……
千寻知道的。这一老一少两位女性,即便在笑对着自己的时候,眼里也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已经不可能来到自己身边的年轻巫女的。枫婆婆和阿玲都对她这般好,也许正是因为千寻和戈薇来自同一个时代吧?
不过在这一切物资都贫乏的时代里,心中不安的千寻在与她们谈天时,仍能得到些许宽慰,这使得一直担心着家人和小晴的少女心存感激。然而也许是因为身处的这个时代太过陌生了,即便白日里的劳作使得身体疲惫到了极点,心有所思的千寻在与小玲同住的一连好几天里,仍是在山乡此起彼伏的虫鸣和鸟叫声中辗转难眠。
“……玲?”
深夜里,意识刚朦胧过去的千寻被个迅速掠过的黑影一惊,迅速清醒了过来。少女睁眼猛地转身一摸身畔那个温热的被衾,在它瘪下去之后一翻身坐了起来,迅速披好衣服往门外走去,“玲,你在哪里……咦?”
千寻惊愕地站在了小土屋外,夜风轻轻吹动着松垮垮披在肩上的外袍,微微带起了她鬓角鸦色的几缕碎发。带着寒意的空气甫一涌入胸腔,这一手抓着门帘的布料一手拢着衣衫的纤细少女便睡意尽消,一双清亮而纯净的黑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梦境般剪影叠叠的夜色山水,里头映出了月光下相伴而行的两个晕染上了一身光华的身影。
那稍高大些的是个有着月光色长发的男性,他衣锦服华气势凛然,如玉面上妖纹艳红,金黄竖瞳色调冰冷而华美;这男人只消回过头来冷冷扫了千寻一眼,便让她心中一凛——
是犬妖。而且还是纯血的大妖怪!
玲亲密地牵着他的手,那熟稔而信赖的笑就像呼吸空气一般自然而流畅……
难怪,难怪那女孩在她面前并不曾像普通农家女般,只挂心着嫁人和温饱的事儿呢。千寻朝那男妖点点头,然后转身缩进了玲黑黢黢的小屋里。再之后,她便一夜无梦,安宁地一直睡到了大天亮。
·
第二日一早,千寻便见得见一直在干着针线活的玲垂着头甜蜜地笑着,清秀面庞像沾了露水的蔷薇花一样舒展开来,眼角眉梢满满的全是幸福与愉悦。
“玲,昨天晚上的那个,是你喜欢的人?”已经和这温柔姑娘混得挺开了的千寻利落穿好了玲送给她的布衣,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轻轻地把嘴凑到已经入了神的少女耳旁,“长得真不错哦,还有耳朵和尾巴,手感一定很好吧?”
“嗯,是很软……啊!”玲手一抖,突然瞪大了眼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脑门儿狠狠地在土墙上磕了一下,“千寻你,你你你你……”姑娘绞着手,虾米一样快被蒸熟的身体羞涩地颤抖着,脸都快要藏到袖子里去了,“我,我——”
“千寻!”
枫婆婆略带疲惫却不乏喜悦的声音忽然从粗布门帘那儿传了过来,老人带着个一脸憨厚的粗矮汉子掀开了门帘,“你运气很好。这是村里的冬二郎,他今天刚好得去尾张那儿送点东西。不过他的牛车光装货物就满了,你要跟着就只能步行……尾张不远的,加紧了走,晚上之前就能到!拿着,”老巫女从衣襟里掏出一封信,“老身在这一片儿好歹也算小有名气,这上头说你是我孙侄女儿,那群人应该不会为难于你。”
“婆婆,我……”千寻接过了那张明显是精心挑选过的信纸深深吸了口气,感觉有千言万语在胸口处汹涌着,却又不知该从何开口,“谢谢您。”少女浓密的眼睫毛抖动着,她张开双臂抱紧了这比自己要矮上许多的老人的脖子,“我一定会平安到达那里,然后顺利回到家的。”
“好孩子……”枫婆婆摸摸千寻乌黑而浓密的长发,又塞给她一个小小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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