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你,诺堤大人,后者不可能发生。永远不可能。”
“我打算让妳住在这里,”路迦把手边的水晶瓶推前一些,让她可以看清里面黑色的液体。那显然不是她往常服用的药剂,路迦不可能特地弄出那么多事情,仅仅是为了让她服一剂与平常无异的药水。塞拉菲娜看着他单手推开瓶塞,“直至我解决问题。”
她终于惊慌起来,纵使她不希望被路迦看穿。塞拉菲娜可以忍受酷刑与苛待,却无法在自己不知道那是什么的前提下服药。“你的问题?”
路迦看了她一眼,低声纠正,“妳的问题。”
她不解。
“我正试图加速妳的恶化。唯有这样,才有可能把契约对妳造成的、最大限度的伤害转移出去。”说到这里,他垂下眼睛,仿佛这样听上去便会容易接受一点。塞拉菲娜注意到他没有进一步解释转移的意思。“……在此期间,妳会很难受、很痛苦,甚至时时想死。但只要熬过它的药效,此后妳便不会再受契约束缚。我想救妳,菲娜,至少在这一点上相信我。”
这次陷入沉默的是塞拉菲娜。
“要是我熬不过去呢?”她问,“要是我输了,那么我便会死在地牢,死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面。你或许想救我,但大陆上没有一个医生会在病人不情愿的情况下开始治疗,你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他打破了最基本的原则,亦不曾过问她的意愿──他明明知道,即使是死,她也不愿意死在阴冷的地牢之中,却仍然将自己的意志凌驾于她。这样的好意,塞拉菲娜无法接受。
“妳一定会熬得过去。我知道妳能够。”路迦眉一皱,她看得出他在极力保持温和,但路迦这种像是在劝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的态度,尤其让她反感:“对不起,我不能放妳出去。这是为了妳自己和所有人的安全,没人知道凡比诺这几天会发生什么事……就算外面太平,妳也未必能在痛苦中保有理智。我不能只对妳一个人负责。”
“当然,侯爵大人!”她如此嘲讽,“你说得好像是我要求你把我打昏一样。诺堤大人,我是你的话就不会如此镇定,即使多拉蒂攻城失败,我一个人也能把你的城堡压成废墟。除非你有能力把我一辈子都困在这里,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提灯里的蜡烛终于燃尽。路迦将它挪开,自己则是拿着水晶瓶上前。烛火把地面烧得火烫,赤足踩在上面与踩到热石上无异,他却一言不发地忍耐痛楚──至少这样他和塞拉菲娜还能共同感受到什么。
他不过刚踏出一步,便听见塞拉菲娜一字一顿的警告。
“你再接近我试试。”
路迦止住脚步,在一片黑暗中俯视眼前的姑娘。她在抖。看来真的很怕。
“我这一辈子,从未后悔过自己所作的任何决定。”他继续走前,单膝跪到地上,以最卑微的姿势做最霸道的事。路迦伸出手来,轻易钳住塞拉菲娜的下巴,贴到她嘴唇上的却是水晶瓶冰冷的边口。“此前不曾,此后大概也不会。妳知道我没有什么事是不敢做的,菲娜。”
细长的血鞭狠狠抽过他的脸颊。“不要这样叫我!”
路迦抿了抿嘴唇,有血落到他的唇边。她这一下抽得很重,大约从脸颊一路割到耳朵前方,在黑暗之中还没抽到他的眼睛或者太阳穴,不得不说,他觉得运气的成份远大于她留手的可能性。
他放开了她的下巴,指尖转而抚上了她的颈项、肩膀、背部,一路游走往下,最后才摸到了她手腕上半月形的伤口。察觉到塞拉菲娜有意张开口咬上他的咽喉,路迦猛然一拉手铐,她便顺着力道撞回石柱上。他抬抬眼眉,语气冷淡,“满意了?”
塞拉菲娜没说话。路迦继续抚过她双掌与手臂的每一寸肌肤,确认上面没有别的伤口之后才去处理她的手腕,创口不算大,用他带在身上的药膏便足以应付。路迦仔细地涂抹过她的手腕,清凉的药膏敷在皮肤上,止住了血,也把底下蛇舌一样蠢蠢欲动的血鞭盖住。
明知道他什么都看不见,塞拉菲娜仍然闭上眼睛,“不要迫我恨你,路迦。不要迫我。”
路迦对她的威胁置若未闻,此刻却不禁动容。掌心里的水晶瓶已经被他握得微温,他低头看了片刻,似乎在斟酌得失。塞拉菲娜随即再添一句,“我爱你。不要这样对我。”
她声线里隐约的哭腔使他心软。路迦深深吸了一口气,血腥气与喉间的酸苦混合在一起,他想滴到他手上的是塞拉菲娜的眼泪。
他猛然捏上她的下巴,把水晶瓶凑到她唇边,不顾她挣扎,把药剂灌到她口里。
塞拉菲娜拼命想要躲开,洒出来的药水顺着她的颈项流下,连衣襟都被它打湿。
“我会在外面等妳出来。”路迦将已经倒空的水晶瓶扔到一旁,然后站起身来,向着地牢唯一的出口走去。他的声音飘散在空气中,如同叹息,如同祝福。“妳要战胜它,塞拉菲娜。”
她还在呛咳着,却勉力在每一次喘息的空隙里吼叫。
“你不会希望我能走出来。”她这样说着,看着他打开地牢的门。外面的日光透进来,把他的身形与空中微尘照亮,路迦站在门边,转过身来看她。塞拉菲娜依稀看到他的表情,她一点都不想哭,眼泪却越流越多,“我会杀了你,路迦.诺堤。我会杀了你。”
她身后燃起了金色的火焰,如羽翼一般环绕着她,整个地牢都被此照亮。深紫色的电光不时闪烁于空气之中。藏在石隙里的种子迅速发芽成长,粗如人身的藤蔓爬过墙身与石柱,如蛇一般向着门口的方向奔去。
路迦拉上石门,将他的姑娘关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