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至今已不可查考;但他为什么可以单人匹马、杀害数以百计的吸血鬼,这一点引起了路迦的兴趣。一个神智不清醒的法师,战胜比他强大无数倍的对手,这听上去不觉得有点耳熟吗?
路迦扫视一遍那个法师的生平,因为犯下重罪,他甚至没得到一个墓穴,而是被愤怒的血族撕成碎片。和诺堤内部的纪录相近,他一生从未展现过任何称得上惊人的才能,也从未沾染过任何使人失去理智的东西。酒精,药品,赌博,什么都没有。
路迦从抽屉里翻出羊皮纸和羽毛笔,蘸了点墨水,便在纸上记下几行字。
一,神佑者死后不会如愿。谎言。为什么?
二,菲娜被骗,即将失去性命。女神想得到什么?
三,以弱胜强,奥戈哲不是第一个。力量来源?
四,菲娜:第二个目睹女神之人。被骗。为什么?
“你在做什么……?”
路迦抬起头来。他的金发姑娘正倚在门框上,低着头揉眼睛。
他想得太过入神,竟然没发现塞拉菲娜已经醒过来,更没听到她一路走过来书房的脚步声。他看了一眼还未干透的墨迹,迅速扯过书桌上永昼遗下的、一本破烂的龙语童话,将那张纸完全遮住。他站起身来,声音有点柔软的无奈,“别揉了,眼睛不疼吗?”
似乎被他话里的什么打动,塞拉菲娜呆了一呆,很乖地放下了手。“……嗯。有点疼。你在做什么?”
路迦这次没办法不回答了:“看书。”
如他推想的最坏事态,塞拉菲娜迈动脚步,走到他身边。她看起来完全没想过他会有事情不愿意与她分享,低着头看了看离她较近的一本,上面的彻尔特曼语一个字都看不懂,但这不能妨碍她惊叹,“我没想到自然女神会出现在血族的史书上。”
“这不是彻尔特……”路迦的话说到一半突然中断。他脸上的笑意于一瞬间收起来,塞拉菲娜却还没清醒得发现他的不妥。他试探着开口,“这就是自然女神吗?妳确定?”
“我怎么可能认错自己的契约者。”塞拉菲娜失笑着,指了指书上的女人,“我忘了自己是谁,都不可能忘了那双眼睛啊。”
……艾莫没有说谎,她也是被人误导。
至此,女神已两度欺骗她的信徒。
路迦垂下眼眸,他实在想不到该如何修饰用词,但既然怎样问都显得突兀的话,倒不如直接来。“菲娜,在奥戈哲弄伤妳眼睛的那个晚上,他看起来是不是像在梦游?”
塞拉菲娜眼里的睡意迅即消失。
“为什么这样问?”她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以问驳问。
路迦平静地注视她,毫不退让,“妳先回答我。”
她警觉地与他对视着,一步步退到他手臂的范围之外,转身坐到书桌的另一边,沉默片刻,才很谨慎地开口,“……或许看起来是有点像。”
路迦放松身体,靠到椅背上。酸痛让他保持绝对的清醒。
奥戈哲和那个诺堤一样,都拥有某种能反制强者的能力,这点已可确认。
那么,如果他们的能力完全发挥的话,能够胜过谁?神佑者的实力堪称半神,即使塞拉菲娜当时状态不佳,也不是年少时已展现出惊人天赋的典型神佑者,能够弄瞎她已经不可以用幸运来解释了。初次使用便可以达到如此威力,那么被人反覆练习、纯熟运用的话……
“撇开他当时的表现不谈,妳还在奥戈哲身上找到别的证据,令妳相信他是妳的同类。”路迦说得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似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们会被这场对话引领到哪个方向。“我那个时候没有问,现在却不得不──塞拉菲娜,妳在他身上,还看到了什么?”
这一次塞拉菲娜有所犹豫。
她不知道路迦想问的到底是什么,她只觉得对方好像在布一张网,或者是将点串连成线,总之是那种在完成之前旁人一头雾水的事情。直觉告诉她此刻若如实回答,接下来会发生一些没人愿意看见的事情──想是这样想,但她仍然选择相信路迦。他不会伤害她。
“他的眼睛。”塞拉菲娜的视线定在他脸上,认真而且专注,“那个时候,他的眼睛呈现一种很特别的银绿色,硬要说的话,就是多拉蒂山上那眼神泉的颜色,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见过。在我……咳,抱歉,在北方那场风暴之前,我的眼睛也是同样的颜色,随行的医师以为自己用错药、损害我的视力,所以才选择弃车逃走──”
路迦猛然以手按桌,站起身来。他没有理塞拉菲娜略带担忧的眼神,走到窗前,以背对她的姿势看向天空。纸上似乎有重叠之处、又似乎毫无关系的四个谜题,她已为他解开其中三个。迷雾被拨开,拼图上已现出了大半个轮廓,而从他们脚边伸延出去的道路,仍然满途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