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迦将手背搁到她的肩头上,伸出手指将她的下巴勾回与自己对望的角度,指尖上的微凉让塞拉菲娜像只猫一样眯起眼睛。“我刚才什么都听不见,请再说一遍,我的小姐。”
从他的表现看来,这个人分明就听清了每一个音节。塞拉菲娜朝他做了个鬼脸,嘴角却是翘起来的,“听不见就算了,有些条件不会被开出第二次。我撤回方才的提议。”
“哪有人给了别人东西之后还想收回去的?”
“哪有人装作没收过然后还要别人多给一次的?”
路迦的虎牙咬了咬下唇,终于真诚地笑了起来,这是他为数不多显得孩子气的小动作。深蓝色的眼眸漂亮得像是被月光直照的深海,再多的情绪都被无限稀释,于是浮于表面的一点笑意便变得尤为可贵。“看来妳头不疼了,嗯?”
塞拉菲娜作势咬上他的手指。
“……这时候我是不是该逛一个圈,等你们完事之后再回来?”
两人循着声源望去,站在不远处的却不是他们在等的人。黑发金眸的少年将双手放进裤袋里面,看起来仍旧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语气却温和了不少。看见是他,塞拉菲娜脸上的笑意随即消失,她没想到他们一着陆就令极夜和永昼碰面。路迦看来不太想开口,于是她清了清喉咙,“……你或许没注意到,这里是个热闹的码头,不可能真的发生你所指的‘事’。”
“哦?”永昼佯装惊讶,“我以为你们不知道这一点呢。”
“玩笑开够了。”路迦打断两人的对话,顺便将手臂搁上塞拉菲娜身后的椅背。“如果我的消息准确,你一天前该还在凡比诺,按路程不可能到得那么快,你是连夜飞来的──家里出事了?”
永昼的表情严肃起来,“我为妳带来了消息,神佑者。”
塞拉菲娜脸上的讶然遮都遮不住。她根本没想过永昼为她而来,毕竟在四人之中,他与路迦或者极夜的关系要密切得多。她有点不安地与路迦对望一眼,将跷起来的腿放下,恢复到端坐的姿势。“我在听。”
“奥戈哲.多拉蒂昨天黄昏出现在凡比诺城,”听见那个名字时,塞拉菲娜的背脊像是被电击了一般变得僵直,“我最后一次收到消息时,他已经向着彻尔特曼的中部进发,目的地尚未明确,比信派人跟在他后面了,但能跟多久是个问题。那家伙应该没蠢到那个地步。哦对了,他也把头发剪短了,就像他的兄弟一样,并且染成了黑发。”
塞拉菲娜咬了咬自己的指尖,没想到奥戈哲不往东走,反而朝向血族的腹地前进,她对解读出对方的想法毫无头绪,但无论他在追求什么,那必定与安稳毫无关系。即使对于吸血鬼来说,一个失去神智的法师也相当危险。“而你选择送信而不是出手杀死他的原因是?”
“那是妳想猎杀的狐狸,不是我的。”永昼这样说。在他没有说出口的下半句话里,触及了在场每一个人的禁忌──任何人在看见她浑身浴血、提着两个人头回到萨比勒之后,都不可能在这件事上与她再生争端。她简直是头闻到血腥味的斗牛或者鲨鱼,连听见双子的名字都能够使她双眼赤红。
“我知道了。”塞拉菲娜点了点头。她转向路迦寻求意见,“我记得你在船上说过想回凡比诺一趟,而现在没有别的目的地,所以……我知道凡比诺千年来都禁止多拉蒂进城……在一度冠以此姓的法师面前,这道禁令是否仍旧生效?”
路迦安抚一般揉了揉她后脑上的头发,目光沉静,语气平和。
“凡比诺的城门会为妳打开。”
“那么等极夜一到,我们就离城吧。”塞拉菲娜将目光放到虚空之中,眸底的锋芒却不减半分。奥戈哲一条命重要得压过了她对凡比诺的抗拒,趁他没走出太远,必须尽快了断此事,让丽卡得以安息。“无意冒犯,但诺堤的人跟不住他太久。唯一能够跟上他脚步的就只有格列多一个。”
永昼用拳头虚捂着嘴,咳了两声。“极夜的话,现在应该在城外等候。”
塞拉菲娜并不吝于表达她的意外。永昼今天明显很在状态,效率奇高,从来不被任何事物驱使的龙族竟然会主动做那么多,这本身便是一个奇迹。“你在来这边之前已经找上她了吗?”
永昼似乎不太想提及此事。“……嗯。”
塞拉菲娜很快反应过来。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极夜几乎想杀了他,在她眼中永昼显然欠她一个道歉,毕竟他曾将她们舍弃于战场之上──这样的背叛,肯定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够解决。
“很好。”她这样说,向路迦借力站起。宿醉带来的头痛没了,走起路来却还觉得是在船上活动一般左摇右晃,抓不到平衡。她望向跟前的人,“要到你家的话,该往哪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