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站起身来,轻轻咬着永昼的衬衫下摆,夜紫色的眼睛定于他脸上。纵使她目前不是人形,永昼仍然看得出她想要表达的情绪──三分哀求、六分歉意,还混和着一点几不可见的恐惧。他明白极夜想要为塞拉菲娜道歉,也明白她并不想自己和路迦的对话转化成挑衅与被挑衅,但极夜从未畏惧过他,即使是在彼此力量最悬殊的情况之下。他吓着了自己的小猫。
永昼几乎是狼狈地瞪了艾斯托尔一眼,随即拂袖而去。
跟在他身后的极夜朝床上的两人深深低下头去,然后也转身走出房间。
艾斯托尔走近床边,正想要伸出手来,搀扶路迦回去休息,却看见了本不该出现的一幕。“嗯……?”
路逅低头望向自己的右手。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躺在床上的人把手伸出被窝,与他以小指互扣。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塞拉菲娜.多拉蒂。
她看起来尚在熟睡。那双剔透如水晶的眼眸并没有与他们对视,呼吸也维持在睡眠时特有的平缓节奏,如果不是指上的异样,谁也会相信她不曾醒转。路迦试探性地勾了勾自己的小指,没有反应。
他转而尝试摆脱。她没有放手。
艾斯托尔挑起眉来,意识到塞拉菲娜“在睡觉”是因为有他在场。老人相当识趣地向两人告辞,纵使他很清楚躺在床上的人不能也不会给予任何回应。“我腰骨又疼了,先回房间躺躺。你先留在这里,能走动之后再来找我换药。”
路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稍后就来。”
关门声响起。塞拉菲娜放开了手,翻过身去,面朝窗户而卧。在这个角度,路迦看不清她的表情,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的眼睛颜色虽然没有变化,但瞳孔终于有了焦点──他松了一口气。
药剂生效了。
他循着她的视线看去,最终落到了窗边的水晶花瓶上。
阳光洒在粉色的玫瑰花瓣上,从花瓶折射出来的光线投到床边,像是一块色彩寡淡的花窗玻璃。路迦说,“丽卡早上送来的。说希望妳会喜欢。”
塞拉菲娜平静地望向花束。
“……对不起。”她最终这样说,“我犯了一个很可怕的错,并且没有任何借口。你可以像永昼所想的一样,将我驱逐出神──”
路迦伸出手去,扳过塞拉菲娜的肩膀,想要将她整个人翻过身来,面对自己。女孩反手抓过枕头,用尽全力抵抗,然而久病之人终究不敌他的气力,很快便败下阵来。他看见了她的眼睛,里面藏住一个由灰烬堆成的森林。
“我知道妳记得妳所作的一切。”路迦望到她眼中深处,想要寻找出未被扑灭的一点火光。“没错,妳是想杀了我,只是妳当时所看见的并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我说得对吗,塞拉菲娜?”
女孩不置可否。路迦将之当作默认,于是继续说下去,“既然我将话说得如此明白,妳也该知道我听到了什么。”
塞拉菲娜望向他,仿佛要用眼神哀求他不要再说下去。
他并没有动摇。
“我知道了契约的事。”路迦说,“现在,妳想由妳来告诉我事情的始末,还是我自己去找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