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那一下,王衡便笑不起来了。
“为何要道歉?”王衡望着头顶若有所思,许久后自言自语道:“小姐也许不知,霍家的亲卫兵,每一个都是将军亲自挑的,挨个见过人,名字过耳不忘。闲暇时对他们和善纵容,练兵时却是一个个往死里练。将军说过,平日里若是连这点苦头都吃不住,等日后真正上了战场,还能有几人活着回来。每一位站在他眼前的将士都心怀报国之念,肯为他壮烈捐躯,他又如何能拿他们的性命开玩笑。”
“可那一夜,末将却亲眼看着他们一个接连一个落下战马……”
“对不起。”苏绚颤声道。
“小姐的性命是由这九百多位将士英勇捐躯所换来的……”
王衡看着她道:“所以还请小姐弥足珍惜,好好地活下去,切莫让这九百条性命枉做牺牲。”
苏绚红着眼不住喘气,最后点了点头。
王衡欣慰地笑了笑,醒了一会又睡了过去。
鹿儿手持木盘端来膳食,盘中装着一碟清蒸的鱼肉,一蛊晶莹剔透的虾肉粥及一杯药膳花茶。“小姐几日未曾进食定是饿极了罢。这粥是鹿儿亲自熬的,昨日溪水化冻,这化冰头一道河虾,鲜嫩得很。茶是刘军医为您泡的,说小姐体虚,须得多补补气。”
“没胃口,先拿下去吧。”苏绚背对着她侧躺着,两眼毫无焦距地看着墙壁出神。
“小姐大病初愈,不吃不喝如何能康复?”
苏绚低声自嘲道:“康复了又有何用。”
鹿儿看着她,表情逐渐森冷:“王衡对小姐说了甚么。”
苏绚一语不发,两人静默许久,鹿儿又道:“难道这么点事儿就让小姐翻不了身了么?”
鹿儿嘲道:“鹿儿一直以为小姐是个不拘小节,果敢不惧从不会怨天尤人的明主。我等将南容的未来与千万百姓的性命俱托付予你,而如今,小姐却因为一点小小的挫败就一蹶不振躲在房中赌气耍性子,您将南容满朝文武置于何地!将千万百姓置于何地!将那些为您死去的烈士置于何地!”
鹿儿漠然道:“还是我等瞎了眼看错了人,小姐本就是个扛不起重任的废物。”
“放肆。”苏绚冷冷道:“即便是废物,也轮不着你来教训。”
鹿儿道:“忠言逆耳,鹿儿一心只为小姐着想,为南容社绩着想,若是不小心冲撞了小姐,还望小姐恕罪。”
说毕去扶苏绚起身,抬起脸来,却又似换了一个人,眉眼里都蕴涵柔色笑意:“小姐快些吃罢,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自暴自弃是无用的,苏绚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满屋香气袭人,苏绚深深吸了口气,将心中所有的负面情绪一股脑甩开,不由得食欲大开。风云残卷般地把一盘美食吃了个精光,正靠在背椅上舒服地嗳气时,屋外来了士兵。
那士兵向她问候了一声,很快又走了。
苏绚有些莫名其妙。
鹿儿解释道:“霍将军派来的小兵,应是来打探小姐病情的。既然小姐已无大碍,那便去向霍王爷与将军问候一声罢。”
“知道了。”苏绚敷衍地点了点头。想到她与霍飞虎在那逃亡的一夜里发生的种种,虽然她那时也在发烧,但那些亲自说出口的话都还一一记得,她忽然觉得很无措,两个人面对面地再相见,该如何应对?
可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逃也没地儿逃。
苏绚磨磨蹭蹭地在东厢大院里绕了个弯,最后停在霍飞虎房门前的小道上,又走来走去,却始终不往前靠近。
约摸过了一刻钟,房门打开,霍王爷与刘军医从屋里走出来。
苏绚:“……”
刘军医朗声道:“哟,苏大人来了。”
二人朝她走来,苏绚忙道:“见过王爷。”
霍徽笑道:“身子好些了不曾,方才还与刘军医谈及你,飞虎现能安然无恙多亏了你啊。”“不,王爷言重了。”苏绚羞愧得无地自容,虽然心知他并无恶意,但依然觉得这话讽刺至极。如果不是因为她一时大意,霍飞虎与王衡根本用不着遭受这无妄之灾,亲卫军也不会白白丢了性命。幸而霍飞虎命不该绝,先一步找到他们两人的是大樊派出的探鹰而不是辽军的搜查兵。
霍徽拍了拍她的肩膀,莞尔道:“不必太过自责,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祭奠逝者,牢记教训,但也不能忘了珍取眼前人。”
苏绚鼻前酸楚难抑,抿着嘴点了下头。
霍徽欣慰地笑了起来,又道:“进去瞧瞧飞虎那小子罢,从昨天醒了就一直惦记着你,再见不着就要发火了,快去。”
霍飞虎刚刚才换了药,纱布绷着下腹与手臂,睡袍还未来得及披上,赤着健壮的胸膛。一见之下,苏绚的脸直红到耳根,目光移开,问道:“虎哥,伤好些了不曾?”
霍飞虎道:“过来坐。”
苏绚道:“不用了,这就走了,虎哥好好养伤。”
霍飞虎不悦皱眉,又道:“坐。”
苏绚愣了愣,犹犹豫豫挪到霍飞虎床边,坐下,嘀咕道:“那么凶……好吓人。”
随即温热的大掌探上额头,苏绚道:“烧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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