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乔承铭没有开车,就这么推着她徒步走在公园里。两个人都穿着深色的大衣,看起来格外般配。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张熟悉的脸孔。
林婷亭裹着黑色的羽绒服,带着口罩,两只眼睛肿得很厉害。米灼年几乎没有认出她来,倒是她一眼就注意到她的所在。
“米灼年!”林婷亭匆匆就跑了过来。
乔承铭下意识拉着轮椅往后退了两部,眉头轻皱,“你干什么。”
感受到他的排斥,林婷亭步子停下来。看了一眼高大俊美的男人,又看了一眼轮椅上纤瘦的女人,静了三秒,说,“米灼年,我能单独跟你聊聊吗?”
“可以。”
“灼年。”乔承铭皱着眉,似有不悦。
米灼年清淡的笑了笑,“没事,放心吧,我能有什么事。”
林婷亭低头,咬唇,“你站那边那棵树下看着我们,可以吗?”
乔承铭没同意,但也没说不可以,就这样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但那个意思基本就是默许了。
……
男人抬脚走到树边,长腿靠住树干,整个人的气度都淡得很。
漂亮的手点燃一根烟,重重地吸了一口,然后一点一点地吐出来。
白烟散去,能看到轮椅上女人纤瘦的背影,以及侧对自己戴口罩的女人。
能看到,但是听不到。
……
林婷亭看了一眼她坐着的轮椅,以及过分苍白的脸色,有些好奇地开口,“你……身体不舒服?”
“嗯,你想说什么,现在就说吧。”
“我上次找你,让风晴子入狱的事……”
“她已经死了。”她淡淡道。
“什……么?”林婷亭有一瞬的错愕,但很快也反应了过来,继续说了下去,
“既然她死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请你帮忙的了……我直接告诉你当年乔承铭为什么要跟江珠儿在一起吧,你……”林婷亭顿了一下,观察着米灼年的反应,“准备好接受了吗?”
米灼年吸了一口气,脊背挺的笔直。
沉默了三秒,还是淡淡开口,“不用了,既然我已经选择跟他在一起,那就要相信他。他的过去是好是坏,我都全盘接受。”
经历了这么多,她觉得只有这样长厢厮守,才是最重要的,过去的事、所谓的真相,都让它随风而逝吧。
于是便继续说了下去,“他在我最落魄的时候陪着我,以后我也会陪着他,一直跟他在一起。”
米灼年说这句话的时候,晶亮的眼睛就这么看着林婷亭,平静,却又无比笃定,像是一语成谶,而又虔诚的誓言。
她的这种认真,让林婷亭整个人都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隔着八年光阴交错而来。
“你真的不想吗,不给你们的爱情留下遗憾?”
女人对男人的前女友,总是有一种天生的好奇,更何况那个人还是江珠儿。她不信米灼年真的就一点都不在意。
看着她的反应,林婷亭还是冷笑了一声,“就知道你骨子里那股骄傲劲儿肯定还是放不下,我今天就坦白跟你说了吧,反正说了对你只有好处,不会让你失望。”
“你记得我跟你说过,乔承铭跟我在一起,纯粹就是为了得到你的消息吧?”
米灼年没说话,淡淡地看着她。
“自从他跟我分手以后,你也知道,我过了一段很颓废的日子。我根本放不下他,我每天所有的心思,都扑在他的身上,”
“有一回上学,我撞到他们说话……”
八年前。
江珠儿早起去上学,刚在胡同里买好煎饼和豆汁,转身就看到了高大英俊的乔承铭。
英俊的男孩就站在那里,她心里咯噔一声,赶紧把头低下去,“……早,早上好。”
乔承铭不说话,但也没让开,冷冷吐出三个字,“跟我来。”
胡同处一个无人的拐角。
江珠儿纤瘦的身体靠着门背,两只手垂在腿旁,拎着刚买的早餐,已经有点冷了。
他逆光看着她,眉眼没有一丝温度,
“米家和姜渝之间的事,你知道多少?”
江珠儿猛的抬头,“你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
八年前的清晨,无人的角落,若不是林婷亭当时几近病态的跟踪,这场对话估计这辈子都无人得知。
偏偏她又是这样讨厌米灼年,所以事实真相,迟到了这么多年,她才告诉她,
林婷亭淡然而笑,“你家是名门高官,跟黑道上的人联系,那可不仅仅是掉乌纱帽的事,”
当年的事情错综复杂,但却被林婷亭说的很简单,可是每一句都足够的心惊肉跳,
“刚巧你那会跟他怄气,还找了个小男朋友。江珠儿跟他告白了,再加上乔承铭不想让她做伤害你和你爸妈的事……就这样顺水推舟,顺着她的意思了。”
其实回想起来,他也没怎么跟江珠儿在一起。所有的事都是江珠儿单方面表态,他没否认罢了。
但只是这样的“不否认”,也足够把米灼年击垮。
迟到了八年的事实,现在像潮水一样一股脑儿的涌来,米灼年说不上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感觉。
那种感受太复杂,有心痛,有遗憾,但更多的却是释然。
虽然八年的错过确实让人惋惜,不过过去的就都过去了,再惋惜也没什么意义。
米灼年抚了抚腿上盖着的毯子,说话声音淡得很,“好吧,你说的我都知道了,谢谢你今天愿意跟我坦诚。”
林婷亭也笑,“我一直觉得我们是敌人,但好像今天,却有一点一笑泯恩仇的味道?”
“是啊,没想到最后和好的居然是我们。”
米灼年也觉得意外,她想过珠儿会来跟她认错,也想过风晴子最后会想明白改邪归正,但是那些都没发生。
反而是林婷亭,这样毫无保留,毫无私心地,为她铲除她和乔承铭之间最后的一点心结。
沉默持续了片刻,米灼年抬头看着她,说道,“你的那些继子……没再来为难你吧?”
林婷亭僵了僵,但还是冷笑了出来,
“折磨完了他们也玩腻了,但是我的这张脸,是风晴子毁的。”
上次见米灼年的时候,她的脸就已经被毁容了,这张脸原本就动过刀,被风晴子动过手脚后,就更加不堪入目了。
怪不得一直戴着口罩,米灼年怔了怔,不过很快还是恢复正常,说道,“人生总是有很多变数的,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你要相信明天会更好。”
哪怕她自己都看不到明天了,现在却还是这样劝慰着林婷亭。
不过好在这种劝慰对于孤单的人来说,总是有意义,更何况米灼年是把她从生死关头拉回来的人,这种意义也就更加非同小可,
“米灼年,”
林婷亭严肃认真地叫了一遍她的名字,最后,重重弯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以前我有多恨你,”
一个从小到大全面把你碾压在脚底,一个让你嫉妒嫉恨,甚至自卑到自暴自弃的存在,那种仇恨的力量是不可忽视的。
但是她又确实,在她最难的时候,扶了她一把。
所以,她又说了下去。
“当然,你也不知道,我有多感谢你。”
“感谢你救了我一命,以前我一直觉得你配不上乔承铭,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你们在一起,才是最好得结局。”
以前,她一度觉得米灼年这个人,心高气傲,畏首畏脚。比之苏暖玉少了一分勇气,比之林婷亭少了一分率性,比之江珠儿少了一分柔顺。实在是平淡得没什么特点,学霸虽学霸,但也不是可以跟乔承铭相提并论的天才。和那样天之骄子相配,不免还是有点逊色。
但她同样忘了,米灼年,比苏暖玉多了一分稳重,比林婷亭多了一分善良,也比江珠儿多了一分豁达。
她虽然平淡,却面面具到。就像一杯淡而无味的白水。
哪怕年轻时曾扬言要饮遍天下最烈的酒,老来却还是会发现,只有白水最长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