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维熙觉得自己的手抖了一下。
她身上依旧残留着夜里的寒气,无论他把她揽得多么紧,都暖不了她的身体。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无力,想要绑她在自己身边,却又给不了一句切实的承诺,那么他凭什么呢,凭什么让她在漫长的等待中枯竭她的大好青春?凭什么在自己花红柳绿的同时,要求她虚度自己的生命?
在久远的过去,曾经有一个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鞅。
可是那只是发生在过去的事,那时候人们的思想都是蔽塞的,封建的旎。
的确,类似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尤其是,这个人们纷纷追求刺激的新时代,出现了更多的潘仁美,更多的薛平贵。
可笑的是,他也要成为其中的一员了么?
牢牢钳制着她的手,一点点无力,一点点松开。
史心凉也因为他的抽离而丧失了最后的一丝希望,他带给她的暖意曾经暖了她的身体,也暖了她的一颗心,可是现在,他离开了,她也就重新堕入冰窖了。
不止是因为身体过于虚弱,还是因为一夜不眠的过度透支,离开了他的支撑,她的脚下一软,差一点跌倒。
郑维熙站在她咫尺开外的距离,却没能及时反应过来扶她一下,待伸出手去,她已经控制好了身体的平衡,一个闪身,躲开了他的手臂。
“自己保重自己!”
脸上是一闪而过的异样,不过转瞬,他已经恢复了自若。
史心凉已经转身,在听到他这句话的同时,心头一滞,可她还是加快了步子,逃也似的离开。
如果此刻不走,她担心会管不住自己的心,会改变主意,会回头,会再一次的万劫不复。
凛冽寒风中,郑维熙立在原地,没有一丝表情的望着那个匆忙而去的背影,一动也不动。
这一次,她是彻底的离开他了。
他亲手放弃了她。
等待他的余生里,将不会有那个笑起来清淡如水的女子,也许,身边依旧姹紫嫣红,可是,再没有一个像她那样纯粹的,明朗的女孩出现了,失去就是永远。
她的背影落在他的眼里,不知为为什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柔弱,每一步,都像是积聚了全身的气力,无端的让人心生怜惜。
犹如记忆深处,他和她初遇时的一幕。
无助的,孤独的,绝望的。
可是此刻,他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去给她支撑了不是么?
从此以后,他可以回避掉那些让他无法面对的残酷,也可以,把加注在她身上的那些痛苦一一淡忘,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
他缓缓转回视线,向着墓碑上爷爷那张依旧慈祥的笑脸,深深鞠了一个躬。
有泪,一滴滴滑落,滴落在那簇在寒风中已经失去了之前生机的百合的花瓣上,滴溜溜打着转,最后,滑落到地面,融入了泥土之中,再也不见了。
他暗哑地开口:“爷爷,对不起,我没能履行承诺,我放她走了,因为,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去保护她,不知道怎么给她幸福,真的对不起,爷爷。”
他很少会对什么人有什么承诺,一旦言出,从不失信,可是这一次,他违背了自己的人生信条。
人是会变的不是么,各自的经历不同,对痛苦的耐受度不同,所以,每个人都会变,他也不例外。
最后望一眼碑上的老人,,郑维熙转身,准备离开。
他没管住自己的眼睛,再次望向了那个人离开的方向,斑驳树影里,她瘦小的身影依旧还在。
而且,在她的身边,多了一个人,一个男人。
心底里蔓延出来的苦涩愈发的浓烈,可是他却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依旧定定的锁在她的身上。
她身上罩着男人的呢大衣,脚步缓慢,一步步艰难前行,半个身子都靠在那个男人的肩上,像是很虚弱的样子。
在她就要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时,郑维熙不由自主的迈出步子,循着她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他们走得慢,而他步子很急,很快就拉近了距离,他便又放慢了步子。
前面那个一直只留了个背影给他的人儿,忽然转过了身,那一双轻灵的
眸子,就猝不及防撞上他的。
目光只是那么匆匆的一个交汇,他仿若看到她唇角浅浅的笑容,以及眼里那抹释然的欣喜,待他想去再去捕捉,她却又飞快的转过头去,不知道和身边男人说了句什么,两个人便也加快了速度,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了。
良久,郑维熙都回不过神来,她那一笑,是什么意思?
可是不知为什么,他原本堵得满满的一颗心,却因为她的一笑,而不再那般郁闷难捱了。
……
慕亦非正在办公室里喝着茶,一面看着桌子上的文件,郑清昊过世以后,她经常如此,每次过来公司都会帮忙处理一些事,秘书们也已经见惯不惯。
郑维熙接近中午才回来,一进门就打了招呼:“妈,您过来了!”
“不是一早就出来了么,怎么现在才来?”
“喝了酒脑子难受,就到爷爷那里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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