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多贵族女性流落斯比亚,阁下一个也没收留。相反,阁下喜欢上了这种简单精致的生活,据我所知,能这样安静享受一杯茶的贵族也不多。”
“子爵就因为这个好奇吗?”利普反而在这里惊讶了。
“是的,虽然阁下在外交场合被评定为心狠手辣,但任何人都不能否认你的仪态气质。”吉伦特子爵认真的回答:”礼仪是可以学习的,但仪表和气质是心态的反应,很难伪装。”
“嗯……”利普沉默片刻,这才缓缓开口:”在以前,我从未想过自己能以怎样的方式去生活,我想的只是存活下去,一天,再一天。只要能得到食物和钱,我愿意出卖所有东西,除了心底的仇恨。”
“阁下有这样的仇恨?”这次换到子爵惊讶。
“现在没了,因为我把他切碎了咽下去,尽管马上就呕吐出来,但我想这还是算吃了吧……”
利普并没有进说对方是谁,又是什么仇恨,子爵也没问,他甚至没有表现出过多的表情,只是专注的倾听。
“……我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我没有气力,只能在地上爬行、呕吐,”利普平静的回忆,平淡的说:”然后,我看到了在水池边玩耍的小公主,她是我生命中最美丽的星辰,她用喷泉洗去我脸上的污垢,给我戴上她编织的花环……连我自己都唾弃和厌恶的自己,却被小公主如此对待……”
“陛下告诉我,之前的叫存活,之后才叫生活,这绝不是一种状态。为了存活我们可以放弃很多东西,而生活却必须要像个人。什么是人?他必须有尊严、有智慧、有进取的心态和不屈的精神,没有人生下来就会生活,都是在生活中学习和决定的……生活自有意义,关键是去现。”
“这就是阁下转变的由来?”子爵听完利普的答案后却有些不能确信。
“也许吧!”利普突然狡猾的笑着回答:”我也不能确定。”
“我知道阁下暗中资助了很多国外的学校和机构,但阁下并没有回头去援助昔日的同伴,就比如那个车夫……”
“我们在学习、在前进,但我们绝不会停下脚步,落下的人不值得让我们转头照顾。”利普说了远在千里之外的科恩也说过的话:”我们比别人慷慨,也比别人残忍。”
“明白了。”疑问得到了解答,吉伦特子爵叹了口气,然后靠在沙里——因为会议厅的门再次被打开,一名利普的副手正快步走来。
“长官,双特级,北条约商团来的。”副手在利普耳边说:”是尤利西斯亲王给斯维斯公爵的信,但不是私人信件。”
“是吗?”利普确认了一下,把信笺递给子爵。
吉伦特子爵看了,直接打断了还在沉思的斯维斯:”公爵,我想这信很重要,是尤里西斯亲王给您的,其中有之前商定的暗记。”
“请帮忙念一下。”公爵语气平稳但没有抬头,因为他正在写着什么。
“好的。”吉伦特子爵知道信笺内容对斯比亚人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秘密,于是也没有反对:”致,南条约商团领,尊敬的斯维斯?赫本公爵,我亲爱的侄子……”
“侄子?”斯维斯公爵诧异的抬起头来,面带疑惑地看着吉伦特子爵。
子爵点了点头,停顿一下继续念:”请不要惊讶,尊敬的公爵,在你我皆知的角度,你应当是我的侄子。因为在这个称呼里,包含着一个暮年老人的关爱和寄望,也包含着一种精神的传递。我们以前做的,现在做的,包括一直藏在心里的最终目标,其实是一致的。”
“现在,我要求你,我亲爱的侄子,不要去想国籍,也不去想阵营,请暂时放下那些被强加于你我的枷锁,眼前的局势,想一想人类面临的处境……”
“也许你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也许你正在疑惑一团乱麻的现状,但我相信你的冷静和判断力。因为我要说的事比较久远,牵连甚广,请记住,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年轻时,我毫无疑问是个浪荡轻浮的皇室成员,这种性格是我特别选择的,可以让我免于承担皇室责任。但我没有想到,这种风格抹杀不了我的本心,我还是我,还是尤里西斯。然后,在某个群体的视野中,这样的我被冠以然、谨慎、并无野心的特点。很悲哀,这并非我的本意;很幸运,这是我全新生命的起点……”
“我知道,亲爱的侄子,你曾经效力于、甚至现自依然效力于某个群体,所以你的心态我了解,苦闷、迷茫、担惊受怕这都不算什么,关键的是那种千万生灵系于一身的窒息感……这种感觉至今还在我心中徘回,因为我与你的身份一样,在守护着同样的东西,只不过在很久之前,我的同伴们大多牺牲了。”
“我们曾经以守护者自居,也曾经以进取者自傲,更不缺少失败者的悲痛。为了同一个目的,我们指挥大军在大战中厮杀,我们亲眼看着兄弟的血洒落大地,我们抢夺父辈的权利,搜刮子侄的财富,这一切只为了取悦真正的上位者,只为了大部分同类能够存活。而我们的同类,他们甚至不知道这一切的缘故,他们只是安静的接受,只能沉默的接受。”
“面对极端强大的力量的时候,我们必须要小心谨慎,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们都是被一种粗暴的方式培养的,用常规的方式我们无法培养出继任者,甚至连我们都称不上合格,而仅仅是合适。我的侄子,仔细回想一下,你就会现自己的成长中充满了悲痛、波折和幸运,这本不是你的命运,而是人为的,你很聪明,我相信你会在身边找到证据。”
“以上这些往事,仅仅是想向你表明你和我有一样的身份和使命。接下来,请平静的听我介绍一位与我们不太一样的人,也就是今天的主角。你应该猜到了他是谁,是的,就是他。”
“他和你一样,曾经被纳入我们的考察和培养范围,但遗憾的是,他的观察者在之后否定了他。我坚信这位观察者眼光卓越而且出于公心,因为他以后表现出来的风格和思想都显得另类,对我们的群体而言这充满了破坏力。于是,我们只将他作为一个外围的势力,一种牵制和可牺牲的存在。”
“但任何人都无法想象,他会具备如此的力量,很多挡在他面前的势力都被粉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建立起强大的行省、军队和帝国。直至今天,他得到神魔的许可组建第三信仰……这一切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决定要做和我们一样的事,直到刚才,我终于明白了这一切,却已经无法阻止……他瞒过了所有的人,包括他的观察员。”
“等等!”斯维斯公爵丢下手里的纪录,明显是在压抑着内心的激烈情感,慢慢的站了起来。他的绝对心腹,有着苍白脸色的近卫靠拢过来,手扶着剑柄。
“吉伦特子爵,我的朋友。”斯维斯走到子爵面前站定:”告诉我,你不是我的观察者。”
“我不是您的观察者,”吉伦特子爵正色回答他:”领,我是仙尼亚?吉伦特的观察者。”
“仙尼亚……”斯维斯脸色紧绷,神情在剧烈波动:”我的观察者是谁?”
“您已经知道答案了,领。”吉伦特子爵回答:”我能继续了吗?”
“我憎恨这种方式,我也不是你的领。”斯维斯注视着白苍苍的吉伦特子爵,伸手扶住近卫的手肘——他做这个动作的用意,或许是阻止手下的进一步动作,或许是藉一个支点撑住自己:”那个人的观察者是谁?”
“很遗憾,领,我不知道。”
“我知道。”捧着茶杯的利普举起手说:”如果这能让公爵大人稍微放松一点的话,我可以告诉您答案。”
“你知道?”斯维斯有点意外。
“可别小看斯比亚联络部,”利普笑着说:”血领主会不高兴的。”
“说。”
“您应该从‘出于公心’中得到答案了,就和您想的一样,是维素亲王。”利普坦诚的说出了答案,同时狠毒的追加了一句:”在这一点上,您终究没有输给我家陛下。”
“这种输赢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了。”斯维斯不动声色的说:”吉伦特子爵,你请继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