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昕白该来了。”
“他不是走了吗?”一旁的方处然皱了皱眉。
“今日他会回来的。”林巉的眼神有些怅然,这目光衬着他苍白的脸色,犹似让他整个人都透明了起来。
严泊在林巉的床边坐下,他摸了摸自己这小师弟的头,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都说冷心寡情的人最不易动心,可一旦动心,若所遇良人,则是一生到底。那沈寻月追逐他百年,也未见他动过一次心,为何这捡回来的一个徒弟,隔着师徒伦理天堑,竟能在这不过几十年间,便让他尽数沦陷?
严泊不明白。
他也更不明白,无系也好,师徒也好,只要林巉喜欢,他便也不在乎。可为何偏偏要如此?为何数百年一朝心动,偏偏林巉就不能与他心仪之人无虑相守?偏偏林巉如今要乌灵蛊缠身,性命堪忧?
命运弄人。这四个字不知染了多少人的血泪。
可他不想让它再染上林巉的血泪。
严泊紧绷着唇角,一言不发,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你与复玄到底是怎么回事?”在严泊沉默之时,一旁的方处然看着林巉,问出了这个他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严泊亦转眼看向林巉。
“他心仪我,我亦心仪他,我曾想过与他结为道侣。”林巉静了片刻,他说的简而缓,如同陈述着一件再与他无关的事。
“曾?”
“以前乌灵蛊能控制住,我觉得我能与他相守,便与他在一起了。”林巉低低地咳嗽了一声。
“后来,乌灵蛊控制不住,我试了许多法子都无用,但我瞧着他时常高兴的样子,便也没说什么,想着反正我的日子不多了,能让他高兴会儿就高兴会儿。”
“……可我想让他高兴,却不能让他殉我。”
林巉靠在床头,他心沉灵台,果不其然看见自己已经一塌糊涂的体内,他体内几乎每一寸灵脉都被蔓延开的乌灵蛊攀附侵蚀,唯独那几寸心脉在严泊的本源灵力的死死相护下,方得片刻安好。
苟延残喘,不过如此。
“大师兄,莫要动你的本源灵力了。”林巉将神识移出体内,叹了一口气道:“我活不长久,若因此动摇了你的根本,那我便是死了也背了愧疚。”
严泊还来不及说什么,便看见方处然从自己丹田处亦抽了一股本源灵力,拍进了林巉的后背心。
林巉顿时惊得再次咳嗽了起来。
“二……二师兄?”
抽了些本源灵力的方处然脸色略微有些苍白,他没好气地看着林巉,冷着脸道:“所以呢?”
“你瞒着你那徒弟,还瞒着我们?”
“如此你就不愧疚了?”
“若你那徒弟那日不将你俩的事说出来,你是不是打算一直不跟我们说?”
林巉看着方处然明显动了气的模样,只一时语塞,他喉间哽了哽,而后无奈地笑了笑。
“反正都要死了,给你们……”
“你再说一句试试!”
“你再说一句我今天非得打断你的腿。”
“从小到大不知天高地厚,成日里有什么事都藏着掖着,你两个师兄是死的吗?能让你一个人什么事都往肩上揽?”
方处然满面怒色,他憋了许久,跟严泊同样斥出一句:“混账东西。”
听着方处然的痛骂,林巉始终勾着唇角,他眉宇间有些难得的轻松之色,待到方处然骂完了后,他才微微笑了笑:“二师兄别骂了。”
“断腿的混账东西知错了。”
方处然看着他这副调笑讨好的模样,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看着林巉,心口只钝钝地痛,越看越痛,可他却不想移开视线。
林巉迎着方处然的视线,自然也看到了方处然藏在眼底的情绪,他沉默了片刻,正欲言,屋门就被人敲响了几次。那敲门之人等待了一会儿,才轻轻推开房门。是凌霜峰的侍童。
他对着严泊方处然行了一礼后,对着林巉道:“峰主,楚师兄来了,正站在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