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红着眼撕心裂肺地骂,他不得不将血淋淋的双手撤开,转而歇斯底里地反扑过来。
再次抬起脚,狠狠踹在卫生兵胸口,将他踹翻在瓦砾中,痛苦地蜷缩喘不上气来。
弯下腰,拾起尸体旁的步枪,很巧,这是一支中正式步枪,因为摔落在瓦砾间已经脏得灰蒙蒙。一边用衣袖擦拭着,一边想起了江南,江南不是故乡,可总是想起江南,也是很冷,也是灰蒙蒙的,还有王老抠不停地抱怨。
流弹偶尔飞过,跳弹继续噼噼啪啪,总有灰落,总有碎扬,隔壁墙后猛地震颤,手榴弹爆炸掀起大片土灰雨,灰蒙蒙翻过了危墙,蒙脏了刚刚擦拭干净的中正步枪,也把痛苦在瓦砾间的卫生兵蒙成了土人,灰尘扑满了他满脸的鲜血,遮蔽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卫生兵猛地哭了,嚎啕,哭得像是嘶吼,用他自己的头撞着地上的碎砖,也用他自己的拳头捶砸那些瓦砾,血和泪根本无法沉淀灰尘,他狠狠哭在枪声和爆炸声间。
“我还能做什么……谁能告诉我啊……我还能做什么……呜……”
拉开中正步枪的枪膛,尚余两发子弹,又弯下腰,扯开那尸体的子弹带,拔出他的刺刀。既不在意枪声,也不在意卫生兵的哭声,又想起,曾经的那支中正步枪已经被苏青夺走了,她用枪实在笨了点,不过她是个好女人,至少她会善待那支枪。
子弹带被挂在自己身上,刺刀则顺手挂上了枪口,卡紧。忽然觉得少了什么,扭头看,才发现,卫生兵居然停止了嚎啕,他正踉跄着爬起来,拼命冲向一处硝烟,那里刚刚传来痛苦的嘶喊,这卫生兵便机械地忘记了一秒前的绝望,再次试图拯救,不顾冲击,不顾弹雨,隐约在硝烟里,像个孤独的傻子。
端了挂着刺刀的步枪,望着卫生兵消失于硝烟方向,不禁自问,谁是最勇敢的人?他就是最勇敢的人!我们只要面对一次死亡,而他,要面对无数次死亡,一次次的死去,再死去,再死去!
哗啦——身后有砖从墙上掉落,这可不是流弹造成。
惊醒!一个前扑猛冲进瓦砾间,落地蜷身,掉头据枪,灰尘浮土间隐约可见攀在墙头的手指刚刚撤回墙后消失,掩蔽动作造成的声响同样让对方警觉了。
那墙后忽然传来嘀咕声:“半仙,你特么慌什么?”
“墙外有人,肯定往这瞄了!”
“那还缩个屁!甩手榴弹啊!”
“我哪有手榴弹?”
“啥啥都没有?都这时候了还当你自己是混日子的辎重兵哪?就不能捡个啥么?真服了!闪一边去,看我的!”
“万一是自己人呢?”
“感情探一回头你连是敌是友都没看出来就下来了?那你特么还让我这特务连出身的断后?跟你叨叨这功夫都够小鬼子扔雷了!”
“你跑的比我快啊,我跟不上,当然你断后。”
“你……真愁死我了!我特么怎么就和你凑一块儿了?先防过墙雷吧!”
“我这本来就是安全角,不用动。”
“你……去特么过墙雷吧!老子现在就打死你个坑人玩意!”
“哎呦……你来真的啊?老子和你拼了!”
稀里哗啦噼里啪啦——
一阵灰尘乱七八糟升起在墙头后,胡义无奈放下了瞄向墙头的枪口,无语。
……u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