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程……将军,萧育……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程三思浑身猛地一颤,只觉阴森寒意自脚底直冲上心头,多少次浴血战场,九死一生,他从未有过害怕,更不会胆怯,但是这一刻,不知为何,一种莫名的恐惧笼罩着他,令他挥之不去,无法摆脱。
当看到紧握住袍角的手缓缓松开,垂落地面上时,他的心犹如堕入无底深渊,冷汗不住的冒。
惶惶不安中,他回头,看到太祖正立在不远处,面色沉静如水,幽深的眸子里波澜不惊,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
这种冷漠的眼神曾经何时也注视在他身上,心中不由毛骨悚然起来,慌忙上前向太祖皇帝俯身请安,太祖冰冷的目光中掠过一丝心满意足的笑意,而程三思在这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里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与心寒。
狡兔得而猎犬烹,高鸟尽而强弩藏,自古开国帝王,可与共患,难于处安。当年范蠡功成身退,弃官经商,到了陶地改名换姓,叫做陶朱公,得以善终。而作为谋臣,和范蠡一起,帮助勾践打败吴王夫差立下赫赫功劳的文种,却自觉功高,不听从范蠡劝告逃离越国,而只是称病不朝。后来有人趁机进谗言,诬告文种要造反作乱,勾践听信谗言,赐给文种一把名为属缕的剑,并命人传话说道“卿当初给朕出了七条对付吴国的策略,朕只用三条便打败了吴国,剩下的四条在你那里,你用这四条去地下为寡人的先王去打败吴国的先王吧!”于是,文种自刎而死。
此时此刻,程三思真正体会到无论是春秋时期到死仍执迷不悟的文种,还是惨死在眼前的萧育,他们都是‘王者之道’与‘人本性’不可共存的必定结果。
几日后,程三思便以家有老母需要侍奉为由,向太祖皇帝递上辞呈,太祖再三挽留,程三思执意离京返回故里。太祖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再挽留,准了请辞奏折,并赐他良田大宅,程三思一一婉拒。当天趁夜携带家人乘马车离开京城,当太祖皇帝后悔放他离开后,派人到他家乡寻找时,发现程三思与其家人根本没有回家乡,自此便失去行踪。太祖多次派人四处打探寻觅,无奈天下之大,五湖四海,哪里还有程三思的影子。
而萧育的死不但令程三思大彻大悟,得以全身而退,还成就了两个人。
这人就是在除去萧育整个事件中起着至关重要作用的冷婕妤与她的同父异母弟弟冷奉贤。经此一事,太祖对冷婕妤自是另眼相待,而冷奉贤被擢升为御史大夫,几年后,太祖原配孟皇后因难产而亡,已是贵妃的冷氏顺理成章被册封为继后,自此,冷氏家族成为武罗王朝权势最煊赫的外戚家族……
翌日黄昏,一顶普通的银顶皂色盖帷四人抬轿子悄悄停在大司马府门前。
府中管家闻声迎出门,抬头看到冯若全站在轿子旁边,顿时大惊失色,慌不迭的跑进内院。
顷刻,端木浩率领阖府老少急匆匆的奔出来,齐刷刷跪在轿子前,恭声道“臣携全家老少向皇上请安,不知皇上驾到,有失礼数,请皇上降罪!”
声音刚落,一身明黄的俊美男人从轿中出来,只眼梢轻轻一掠,目扫全场,已是气势慑人,众人大气都不敢喘。
“平身!”武元彻目光注视着跪在众人前面的端木浩,沉声说道“朕此次前来,是专程看望大司马,所以,你们不用如此诚惶诚恐。都起身吧!”
端木浩拱手领命,众人纷纷起身,却无人敢抬头,一个个屏息敛气,垂手侍立,端木夫人虽然是诰命一品夫人,却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规规矩矩的领着家人跟在皇上身后。
房间光线有些暗淡,却未掌灯,端木浩亲自掀起帘子,引领武元彻走入室内。
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武元彻微微蹙了蹙眉,很快神色恢复如常,端木敬德本来躺在床上,闻声起身,端木浩走至床前,扶住父亲,低声道“父亲,皇上亲自来府中探望您了!”
端木敬德一听,微微闭着眼睛倏然一亮,慌忙推开端木浩,起身下床,跪倒在明黄身影前,声音微颤“老臣……参见皇上,不知皇上驾到,老臣……”话未说完,眼前一黑,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