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的声音在马车里回旋。
“难道欣姐儿就不是孩子了么?母亲!”陈文慧压抑着失望地声音激烈反驳道:“欣姐儿也才十二”
“慧姐儿,你又气什么。”陈老夫人忙劝着陈文慧“娘也是心疼你啊。正因为她年纪小,才更教人忧心。这般年纪,行事却如此毒辣跟你这个当娘的半点不同”
陈文慧没了声音,马车里只有她微微抽泣的声音。
李欣紧闭的双眸微微颤了下。
“母亲您心疼女儿我,应该更能体谅孩儿我心疼欣姐儿的感受。您那是没看见,当时欣姐儿脸颊肿的那么高,显见了是被人狠狠打的。再怎么说,她现在名份上还是公主呢!”陈文慧心痛的回忆着,泪水涟涟:“何况,我就这么一个女儿。王爷如今也只剩下欣姐儿这一个孩子了。”
卢嬷嬷小声劝解的声音从李欣头上传来:“王妃莫哭红了眼睛,一会儿殿下醒了又要心疼了。”
“姑姑,兰儿刚才经过囚车时,可是听到那里面的人吼着要将妹妹千刀万剐呢。”陈兰清脆的声音带着少女天然的娇俏“昨天我还听说华夫人”
“华夫人怎么了?”李欣再也忍不住,突然睁开眼问道“诅咒清王府断子绝孙,诅咒妹妹我永世不得超生?”
陈兰被人突然打断了话非常恼火,但是当她一对上李欣那双冷厉的双眼,想到昨天有个跟自己一般大的少年就是死在这双美目之下,顿时浑身颤了一下,往旁边挪了挪,小声辩解道:“这可是你自己这么说的。”
“呵呵呵”李欣不在意地笑笑,她脸上的淤肿已经消退,但依然留有黑紫的痕迹。这个笑容实在算不得好看。“不错,我确实毒辣。但就是因为我毒辣,我才活了下来。”她似乎是讲给陈兰听,又似乎是自言自语:“这个世上的人,无不是欺软怕硬,你退一步,他进十步。我若是同你们一样,那才是辜负菩萨教我活到现在的美意。作恶的人那般多,我若不毒辣,如何能将他们收拾干净?”
李欣说着目光迷离的盯着自己的双手,低声暗誓:“父王我会慢慢变强,总有一天,要那些害了你的人十倍百倍的尝到他们应得的报应,若是一朝得愿,哪怕日日锥心,哪怕永世不得超生,我也绝、不、后、悔!”
“欣儿,若是非要毒辣才能活下去,我宁愿你毒辣,哪怕有一天你要杀的人是母妃我”陈文慧坚定地说:“我也认了。”
李欣清亮的目光越过陈文慧,定在陈老夫人身上:“母妃,李欣哪怕杀了自己也不会允许你受到伤害。”她收回目光,突然又对卢嬷嬷恹恹问道:“卢嬷嬷,我腹中饥饿,可有吃的?”
卢嬷嬷忙不迭回道:“哦,有的有的。一直温着呢。”
看着这个顷刻间变脸的外孙女,陈老夫人又想起了早上戏耍他们的陈副将,一种被羞辱的感觉蹭的一下涌上心头,原本顾及卢嬷嬷在场而不愿意明说的话语不由脱口而出:“文慧!”她语重心长的唤着自己唯一的女儿“昨晚我跟你父亲谈了一宿,他说了许多以往我这个妇道人家不懂的事情。他道我们陈家不过是被连累的,又是有根基的大世家,就算去了钟落,想来保全也不难的。你是陈家女,届时便离了王府跟你的哥哥们一道回陈家吧。”
陈文慧早就被清王打了预防针,知道那梁王暴虐,想要再回王府几乎是不可能的。此番闻言自然欣喜:“母亲,真的吗?”她目光晶亮,忙回头朝着李欣道:“欣儿,快过来叩谢你外祖母大恩。她说了会带我们回去的。”
李欣却依然不紧不慢的就着卢嬷嬷的手喝着温热的稀饭,咽下口中食物,抬头才道:“母妃,外祖母说的是你这个陈家女才能跟回去。我又不姓陈。”说完,又不慌不忙的准备喝下一口,却见卢嬷嬷愣愣的。
“嬷嬷,我还没吃完呢。”李欣不满道。
“哦”卢嬷嬷只是晃了晃神,略略定下心后,又继续服侍起李欣这个主子。
陈文慧不相信的问道:“母亲,你的意思是陈家只会带我走?你们不想救欣姐儿?!”
后面一句声音陡然高了起来。
陈兰道:“姑姑没听祖母说吗,不是不想,是不能。”
陈老夫人慢条斯理地说道:“兰姐儿说的没错。欣姐儿身份特殊,陈家怕是力所不及。”说完她便盯着李欣的脸色瞧去,却见那玉雕似的小人儿似乎没听见她的话一般,依然端着个公主的架子慢慢进食。
真是和他那个高高在上的父亲一个模子出来的。陈老夫人心中生出一股厌恶之情,怪不得小小年纪便可行那毒辣之事,果然是皇室无情。她摇摇头,将一双浑浊的双目微微阖上,也不理会陈文慧慌乱的质问,只默默坐着。
倒是吃完的李欣,对着喋喋不休的陈文慧道:“母妃,您别求人了。靠人不如靠己,想想昨晚上的经历吧。”她接过卢嬷嬷端来的水,漱了口,又道:“而且,陈家到底是那供着的金菩萨还是要过江的泥菩萨,还尚未可知。”说完意识到自己口误,她又对着瞪着自己的陈文慧展颜一笑:“说错了,是外祖家。”
陈文慧感觉李欣今天醒来性子又开朗了许多,不由大感安慰。想想女儿说的也有道理,便不再纠缠追问,又蹭到李欣身边嘘寒问暖起来。
坐在马车另一边的陈兰只觉得这一幕刺心无比,而她身边紧闭双眼的陈老夫人,却眼皮一跳,一颗心伴着马车的颠簸上下浮动,隐隐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