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当地人叫做麻雀山,远远看去,倒仿佛真像个窝着的麻雀儿。
其实就是一个不大,不高的土坡。
离这里最近的村子,也在五里开外,方圆五里内,没有任何人烟,正是杀人埋尸的僻静之地。
绝不会走漏了消息。
此行,除了张成,侯健二人,其余的如白旺,达娃,多吉,以及新提拔的,准备委以重任的十五个总旗,以及他们所带的战兵。
都是利益与李乾紧紧连在一起的,又视李乾为主,他们的忠诚不容怀疑,况且,他们的家小都在冠虏乡堡,间接的也作为人质。
纵然有人心口不一,明着喊李乾主公,暗中怀有二心,这样的安排,也让他们被逼着纳了投名状。
不怪李乾狠毒多疑,这个世道,以诚待人固然重要,但需要时间,李乾缺的就是时间。
军队扩编,地盘增大,还想占据更大的地盘,获取更大的权利,就需要手下有一帮死心塌地,不论是非,只论忠心的属下。
是非对错李乾来掌握,死心塌地,不问缘由则是麾下需要提供的。
要不然,这些新提拔的中坚,一个不查,身怀二心,李乾可就损失大了。
带他们杀官,与自己一起,牢牢的绑在自己战车上,就是最粗暴,也最直接有效的方法。
众人连夜而来,埋伏到此,为保万无一失,李乾下令无论长枪兵,刀盾兵还是火铳兵,全都骑上战马。
冠虏乡堡军队中,无论步兵还是其他,都会骑马,得利于朝廷的马政,西北三边,每家都曾养过马,骑术自不用提。
临时配备战马,不时全部为了骑兵冲杀,而是为了追击,务必斩杀,俘获殆尽,不能使一人逃脱。
否则事情传扬出去,李乾除了造反一途,别无他法。
可现在还不是李乾摆明车马造反的时候,连刘方亮的闯王军,也只是控制在心腹知道的范围内。
现在的状况极好,刘方亮带着闯王军,在外面攻城掠寨,杀官杀乡绅,将原有的阶级,一点一点的打破,进而撕碎,慢慢的撕开更大的口子。
而李乾这个官军,则带着麾下,一步一步的驱赶,打退闯王军,一边刷着战功升官加衔,一边‘俘获’,‘抢夺’闯王军的人口,物资,地盘,发展壮大。
让大明这个腐朽的统治,慢慢的被啃噬掉根部,等到大风起兮的那一日,就会轰然倒塌。
彼时,已经占据高位的李乾,再站出来,登高一呼,天下谁人可挡?
太阳越升越高,冠虏乡堡的众人静静的等待着,快到巳时末的时候,天上的鹰隼传来一声尖鸣。
鹰奴脸色一喜:“主人,猎物来了!——”
李乾一喜,点头,随即下令:“达娃,多吉,你带着刘汝魁,贺登云,谢君友六人,牵着战马,绕道敌人后面,等会咱们前后夹击,势要不放走一个!——”
“遵命!——”
达娃,多吉二人挥手,带领六个总旗,百余骑兵,从山上下去,绕道背后,藏在官道前面拐角出。
官道上,常世远骑在一匹白色健马上,身边围着家丁骑队,带领着众人,迈过官道拐角弯处。
在常世远身侧伴随的,则是原本沙河州城守军把总,姓名李乾不知,也无需知道,等会就是死人,何需知道。
作为常世远的心腹,他倒霉的被一起贬官,陪着常世远下放到临水乡堡,充任佥书官。
二人身后,百二十家丁,人人披甲,镶铜钉的朱赤棉甲,在阳光下,闪着亮眼金芒。
在家丁后面,则跟着随性的攒吏,工匠等人,他们或骑着驴子,或步行,神色麻木。
从沙河州城出来到现在,一路的颠簸,各人全都疲惫异常,全都身上脸上冒着汗水,咬牙紧跟着。
常世远身上穿着铁甲,这两天,他心中总有一股不祥预感,让他心神不定。
不是因为被贬官,而是因为贬官的地方是临水乡堡。
他又不是傻子,猜不到上峰二人组的意思,分明就是推我出来,闹出动静,这动静是闯王军路上截杀也罢,临水乡堡再演绎一处攻城也罢。
总归是动静,能将暗处的巡御史,眼光从其他的地方,投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他罕见的穿上了全身铁甲,家眷妻儿更是不曾带来。
只是,一路上提心吊胆,三里一停,五里一歇,直到现在,才堪堪走了大半路程。
他放眼望去,远远的一个黑点,应该就是临水乡堡了,离此大概还有七八里路。
快到了。
应该不会有闯王军半途截杀了,其实想想也对,此次自己前来,事先没有声张,远在甘州路的闯王军怎么会知道呢。
常世远紧绷的心弦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