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速度从街道边缘疾奔而过。只留下一个个望着他远去身影惊讶不止的路人,还有身后那一连串瞬而即逝的无形气旋。
劳伦斯家的大门虚掩着。明亮的灯光,从镶嵌在门壁上的磨砂玻璃中投射出来,显出一片诡异无比的朦胧。
面色惨白的邦妮绻缩在客厅的角落里。她的身体以一种极不正常的节奏拼命颤抖着。原本紧扎在脑后的头发从额前零乱地披散开来。在汗液的浸润下,与皮肤紧密地粘合在一起。两片剧烈抖动的嘴唇上,更显出毫无血色的死灰。六岁大的洁西卡被她死死搂在怀里。两只不知所措的大眼睛,正随着母亲手臂晃动下,闪烁出恐惧与惊骇的目光。
身材高大的劳伦斯覆面扑倒在地面上。表面看来,与十几分钟前刚刚离开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两样。只是,那块被他压在身下的橙色绒毯,已经被浸出一片粘黏湿滑的暗红血色。
见状,姜婉琦顾不得多说什么,连忙抢跃上前。按住劳伦斯那宽厚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把他侧翻过来。然而,就在身体刚刚离开地面,与灯光接触到的一刹那。方杰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死死揪住,再也喘不过气来。
劳伦斯胸前的淡绿色军制衬衫上,已经被淤色的血浆染成一片紫黑。从流淌的方向来看,血液应该是从他的口中溢出,喷溅蔓延到全身。而他那双如同宝石般幽蓝的眼睛里,早已翻起一片令人悚惧的厚厚白睑。
姜婉琦只觉得自己的手在发抖。身为医学博士的他当然知道:像这种双眼翻白肿胀,且浮泛出一股浅淡黄色的情况,只可能出现在死亡数小时后的尸体身上。可是,从自己吃过晚餐离开这间屋子算起,绝对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在刚刚过去的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邦妮,邦妮——”姜婉琦飞快地捏握着劳伦斯的脉搏,测试着对方的鼻息。一面头也不回地朝身后的母女俩大声喊道:“他怎么了?快告诉我——”
“我,我也不知道。”
邦妮充满啜泣的语音里,明显带有因为恐惧导致牙齿相互碰撞发出的“得得”声:“洁,洁西卡要吃冰激凌。我,我刚打开冰箱。就看见,看见他摔倒在地。然后,然后就呜呜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摇了摇头,姜婉琦把注意力重新回转过来。他将双掌交叠,对准劳伦斯的胸口用力挤压。可是,急救动作并没有收到预料中的效果。相反,随着手掌的按压,一团团搀杂在鲜血中的酱色碎肉,也从他那微张的双唇中大口喷涌出来。
几分钟后,当接到电话闻讯而至的警察走进客厅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偌大的房间里,只有缩在屋角瑟瑟发抖的母女俩。以及一个面容冷俊,正蹲着地上望着死者尸体默默发呆的年轻人。
坐在波士顿南区警察局冰冷的铝合金椅子上,姜婉琦只觉得,脑子里仿佛被塞进了无数纷乱的麻线。它们相互缠绕在一起,根本无法从中寻出任何头绪。
可以确定,自己赶到的时候。劳伦斯已经死了。
但是,他却从未见过死状如此奇怪的尸体。
劳伦斯身体表面找不到任何一处伤痕。甚至,就连最为细小的划口也没有。也就是说,他根本不是因为外伤导致死亡。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从按压状态下,从其口中喷出的碎肉,又该怎么解释?
在些细小的肉块,绝对不是什么食物残渣之类的废弃物。而是完全粉碎之后,在血液冲刷下,顺流溢出体外的内脏器官。
每每想到这里,姜婉琦就忍不住一阵发抖。
给劳伦斯做呼吸急救的时候,他就已经摸到对方胸肋前完整的骨头。可是,整个胸腔内的脏器全部粉碎,而保护胸廓的肋骨却完好无损。这,这简直就不可思议。
身为一名医生,姜婉琦很清楚:人体脏器想要碎裂到这种程度,所遭受的破坏力度,相当于被全速驶过的列车猛烈撞击。然而,劳伦斯的胸、背部分,甚至连一块最普通的淤伤也没有。
还有,那些从其口中喷涌出来的淤血数量实在太多了。就算把一个人的主动脉活活切开,从中流淌出来的血液,恐怕也不会比他更多。
姜婉琦的十指深深地插进茂密的发丛中,死死紧抓住自己的头皮。脸上却显露出无可奈何的阵阵苦笑。这一连串的问题,早已颠覆了自己在医学领域的所有认知。
半小时后,当代理律师带着所有证明文件,把留下笔录的他,从监侯室中带出来的时候。一个身穿浅灰色西服,身材中等略胖的中年白人,也从警局过道的尽头快步走来。径直拦在了方杰面前。
“晚上好,姜博士。”来者微笑着欠了欠身,从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过:“我叫克劳德,fbi探员。很高兴认识你。”
瞥了一眼手上的名片,姜婉琦把目光重又聚集到面前的来者身上。下意识地皱起了眉:“有什么事吗?”
“对于劳伦斯中校的死亡,我也感到很难过。作为中校最好的朋友之一,相信您和我一样,都在盼望着能够早日把凶手抓捕归案。不是吗?”
望着眼前笑容可掬,脸上诚恳得看不出一丝掩饰的克劳德。姜婉琦轻轻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如果能够得到您的帮助,相信这起案件的侦破,应该花不了太久的时间。”fbi探员兴奋地搓了搓手,认真地说道:“如果发现有关案件的任何线索,请在第一时间立刻通知我。谢谢合作。”
从警察局出来,姜婉琦没有回到自己的公寓。而是直接来到自己的专属实验室——哈佛医学院七十四号大楼。
尽管已经是深夜,可是负责大楼安全的保安人员,并没有对他的举动提出任何异议。一来,姜婉琦的确拥有进入大楼的合法证明。二来,在这个鬼地方,像他一样半夜匆匆而来,甚至呆在大楼里连续几周都不出来的科学怪人,实在算不上什么新鲜事。
拿出身份磁卡,划过电子门上的刷槽。进入房间后,关上两道坚硬的合金门钥。再次设定新的出入密码。作完这一切后,姜婉琦这才长长地喘了口气。缓缓走到被炽光照得一片亮白的工作台前。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团形状莫名的物事,轻轻地放在光洁锃亮的玻璃皿器中。
那是一只巴掌大小的长方形医用塑料膜袋。隔着那层在灯光下不甚朦胧的透明,可以清楚地看到:袋中所盛装的,是一块被暗红色液体浸透,边角还带有少许凝固紫黑的棉质手帕。
劳伦斯的死状实在太古怪了。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姜婉琦,趁着邦妮母女俩不注意,在警察到来之前,用自己的手帕沾染了部分地毯上的血迹。将其巧妙地带回了研究室。
戴上乳白色的薄质无菌手套,用精巧的钢镊慢慢拨开半湿的手帕。从裹揉在一起的布团中央拈起一点尚未凝固的血滴,小心翼翼地落放在旁边早已准备好的玻璃载片上。再点上一滴经过稀释后的菌群培养剂。顿时,玻片上芝麻大小的淤黑血点,很快溶解成为一团如同宝石般透彻的淡红晶液。
姜婉琦连一秒钟也没有耽误。他把刚刚做好的血样标本放到电子显微镜下,迫不及待地凑到镜头前面的时候。那双笼含在深邃目光里的黑色瞳孔,也仿佛受到剧烈的刺激,骤然缩聚得如同针尖一般细小,几乎无法察觉。
“怎么,怎么会是这样?这,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