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到,我们就在草地上读诗,青草的清香在阳光里升腾,多情的诗歌唤起每个青年学生心中的悸动,那一年我尚不知道自己未来要做什么、和什么人去做,懵懵懂懂,只觉未来有很多很多可能。不过是个平淡无奇的午后,现在却常常忆起,当时一起读诗的同学们,现在早已‘云深不知处’。”
“瑜儿,你很怀念小时候吗?”
“你再听我说,八年前,也是过新年的时候,我和旧时的同学去礼拜堂,回家的路上居然在城隍庙看见了你,就像……心心念念想着一个人结果那个人突然就在你面前出现了。后来你认出了我,可那太过浓烈,我却想念那天礼拜堂的弥撒,想念后来的那顿年夜饭……”
“那这几天我们可以把每天的饭都吃成年夜饭。”怀瑾轻声说着,却突然意识到,彼时饭桌上的人,除了自己,都已天各一方。
她心疼起来,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些回不去的过往,而幸运是什么呢?幸运是当你出奇思念一段过往和一个人的时候,你可以立即找到他,叙一叙往事,聊一聊当下。可董知瑜所思念的人,都已触不可及。
董知瑜听见怀瑾刚才的那句话,领情地笑了一笑,她顺着怀瑾的脸庞看去,傍晚的霞光瞬息万变,天与地接壤的地带此时已变成了深灰色,红霞落在了那里,很快便没了温度。
待她将视线收回,却看见怀瑾的双眸染上了一层悲,她伸出手,抚着她的脸,像要借此去温暖她的双眸,不让她们随着天边的红霞跌入深渊。
“瑜儿,”怀瑾的眼眸果然回了温,冲她闪着点点星光,“你并没有太过想念和我的某个片段,因为我还在你身边,即便我们相隔千里,你也知道,只消你一个电话,我就可以来到你面前。”
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安慰董知瑜。
董知瑜听了这话,拼命地点了点头。
“你看,这个傍晚纵使多么美丽。”怀瑾像是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却收住了音。
“也不会成为将来的我拼命思念的某个片段。”董知瑜接道。
“你们俩,怎么在这儿坐着呢?”不远处忽然传来响亮亮的一声。
两人抬起头,原来是今晚的东家,傅秋生。
“怎么?怕我今晚招待的饭菜不可口,不敢去了吗?”傅秋生笑道。
怀瑾站起身来,“走到这儿,刚巧看见吊脚楼间的日落,便欣赏了一会儿。”
“好有雅兴,”傅秋生笑呵呵的,看到了董知瑜格外高兴,“小董什么时候到的?累了吧?”
“下午到了,还好,一路都是坐过来,就当游山玩水了。”
“哎呀,我们三人聚到一起,就是我现在最开心的事了!”傅秋生感叹着,一边随两人往酒楼走,“我知道小董是吃得西餐的,可那玩意儿太矜持,我啊,带你们去当地人最为推举的一家川渝菜酒楼,我订了包间,咱们喝个痛快!”
怀瑾和董知瑜相视一笑,想起上次傅秋生喝多的窘态来。董知瑜只要来趟渝陪,傅秋生都搞得像过年一样。
他平生最为珍惜这两个昔日同条战壕里的战友,有些话,也只能对她俩一吐为快,玄武承载着他的青春和信仰,苦熬到了抗战胜利,他却被发配到了渝陪。
“那家酒楼确实不错,上次陪老傅来喝酒,觉得菜肴都挺可口。”
“傅老板还是少喝些酒吧,伤身。”
傅秋生对董知瑜一摆手,“怎么还没开喝就劝上了,扫兴!今天我高兴,你们谁都不能扫我的兴!”
说着就到了酒楼门口,到年关了,酒楼里也张灯结彩,一片喜庆。
刚踏进门,小二便小跑了上来,“傅爷新春吉祥!包间给您准备好了!”
原来傅秋生在这渝陪城中也混出了点名堂,董知瑜冲怀瑾看了看,怀瑾也对她眨了眨眼。
包间设在二楼,傅秋生对董知瑜做了个“请”的姿势,“今天给你接风,你自然是上座。”
“有你俩在,我怎么敢上坐?还是傅老板请吧。”
“你跟我这么客气,我还真不高兴,这么些年了,也只有看到你和阿瑾,我才觉得这个世界上尚有亲情可言。”
“好好好,那我恭敬不如从命。”董知瑜对傅秋生的伤春悲秋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听他这么一说,立马妥协。
待三人坐定,傅秋生边给董知瑜斟茶边叙道:“听说前两年这里原是个茶楼,还有个戏台子,却因戏台子上抓着了一个女赤空党,戏班子散了,原先的茶楼也做不下去了,改成了现在的这个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