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饼的香味也到了。
两人坐在长凳上吃了起来,老汉则开始收拾锅炉准备回家了。
“老伯,您每天都忙到这么晚回去吗?”董知瑜心满意足地咽下了一大口,问道。
“差不离儿吧,现在做啥都难,人人都穷,”老汉叹了口气,“政府今天说要换这个钱,明天说要换那个钱,本来鬼子发的一百块钱还能换个鸡蛋,仗打赢了,咱们自己政府说拿两百块换我们一百块,可是政府给的那种钱,两百块只能买半个鸡蛋,唉!弄来弄去,吃亏的都是咱老百姓……”
董知瑜听到这里,原先的胃口也少了一大半。
“可口吗?”怀瑾见她也不动了,问道。
“嗯……”董知瑜勉勉强强又咬了一口。
怀瑾将她的饼拿了来,把自己的给她,“你吃这块,葱已经挑出来了。”
董知瑜这才反应过来,竟咬了一嘴自己最不喜爱的大葱。
“好好吃,吃完这顿今晚就没指望了。”怀瑾拍了拍她。
老汉收拾好了摊头,却还不走,董知瑜抬头看了看他,料想他是想等自己和怀瑾吃完,忙站起身来,“老伯,您快回家吧。”
“我不急这小半会儿,你们慢慢吃。”老汉憨笑着。
怀瑾也站起身,“天晚了,我们回去吧,老伯您也回家吧,早点歇息。”
老汉又客气地让了让,这才挑起货担往家走去,董知瑜转头看了看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世上很多人,穷苦着来,穷苦着去,没有什么指望。”
“他们也有他们生活之乐趣,”怀瑾挽住她的胳膊,“人这一生,不论富贵贫贱,但求所做每件事都让自己将来不懊悔,更不感到耻辱,如果你的每时每刻都经得住考验,你这一生也就经得住考验。这位穷苦的老伯,不偷、不抢,穷苦着过一生,往小里说,好过那些杀人放火的,往大里说,好过那些卖国求荣的,你看当初伪政府里我们熟知的那些高官,现在都是副什么光景?要我说,还不如这老伯过得踏实。”
“这倒也是,我光顾着同情他们的惨淡生活了,”董知瑜的皮鞋“哒哒”地敲在夜晚的水泥路上,“怀瑾,可是你刚才说的那些,我虽然同意,却又觉得很难,怎样才能保证自己当下的每一刻都是对的呢?”
“不是保证它是‘对的’,而是保证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
董知瑜开始细细想着当下的每一件事,为赤空事业奉献一生她是无愧于心的,为黎民百姓流血牺牲她是无愧于心的,爱怀瑾她是无愧于心的……可要与她两地相隔……
“怀瑾,你一定要去渝陪吗?”
挽住自己的那条手臂紧了一紧,随之而来的沉默让脚步声显得那样沮丧。
“瑜儿,有些消息你应该已经知道,国民政府马上就要成立最高军事指挥机构‘国防部’,将任命白崇禧为国防部长,陈诚为参谋总长,他俩都是有名的反赤空主战派,这个时候这样的动作意味着什么,你比谁都清楚。我只感谢他们将我打入‘冷宫’,倘若还像从前那样重用我,于公我要打自己的同胞手足,于私我将和你构成怎样尖锐的矛盾……这么说,你可还有怨言?”
这回轮到董知瑜沉默了,“阿波罗”任务虽危险,跟眼下的境况一比,却像是去了一趟世外桃源。
再回到人世,大战在即,什么都躲不过,自己和怀瑾又何去何从?
“每时每刻都无愧于心……”她小声重复着这句话,“怀瑾,无论将来的世界变成怎样,无论将来的你我处于什么位置,有一点再也不会变,就是我爱你。”
怀瑾的右眼皮“突突”地跳了起来,她从不不信这些坊间流传的所谓征兆,此时却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眼睛,想将这不安的跳动赶走。她将董知瑜的手牵住,十指交叉,“瑜儿,你也记住,任何时候,只要你想放弃玄武的一切,甚至只要你嗅到一丝危险,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找我。”
转眼已经到了旅馆门口,怀瑾叹了口气,牵着她走了进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往值夜班的登记员那里走去。
“怎么了?”董知瑜问道。
“找些东西。”
怀瑾走到值班室,旅馆登记员正打着哈欠,看见两人走来,有气无力地开口:“住店啊?”
“我们是这里的客人,住116房间,”怀瑾弯下身,从窗口看着他,“麻烦先生如果有前天的报纸,卖我一份行吗?”
“前天?”登记员将怀瑾打量着,“要什么报纸?”
“都要。”
那人转身在报刊架上翻找,一会儿拿来一小打,“旧报纸也不收你钱了,看完记得还来就行。”
“哎,好的,谢谢。”
董知瑜跟在怀瑾身后,好像之前在哪儿提到过前天的报纸,在哪儿来着?对了,卖煎饼的那位老伯讲到什么女尸,她走快两步赶上怀瑾,“哎?大晚上的找这些看做什么?”
“我好奇一件事。”怀瑾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