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里生着炭火,山中的四月依然清冷,尤其是在深夜。
南云忍不觉挑了挑眉,对面,怀瑾注视着她,她的军帽被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一张脸上毫无涟漪,仿佛在说:我可以一直等你。
“怀参谋,你在浪费我们两人的时间,你知道无论你关我多久,我都不会说的。”
怀瑾笑了笑,“南云社长,你总会露出破绽的,和你接头的人也会因为你的失踪而露出破绽的。”
南云忍将手上的红茶杯放置一侧,“说起来还得感谢怀参谋这一周来的款待。和我接头的人根本都不知道我是谁,不用费心了。倒是你,怀参谋,你私自关押一个晦国人,我怕日子久了,你露出破绽,不好向你的上峰交代。”
“我雇的看守都是道儿上的人,他们只认钱,南云社长不必担心我。社长不要小觑你的同党,我既能找到你,他们想弄明白你是谁,想必不难。”
“说起来也真神奇,‘阿波罗’是一项绝密计划,全韬国只有两个人知道其身份,不幸落入你们手中的特派员都不知晓,你是如何得知我的?”
怀瑾微微一笑,“你想知道答案,就拿‘阿波罗计划’的内容来换吧。”
“不不不,我可以压制住我的好奇心。”南云呷了口红茶。
“你应该担心,你们的计划背后是否有一个漏洞,让我洞悉了真相。”
“这漏洞一定不大,否则你就不用耗费一个礼拜时间来向我寻找答案了。不过,怀参谋,最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你为何不把我移交你们的政府,而是对我进行私人审问?”
怀瑾顿了一顿,“我审不出的,他们也审不出。”
南云忍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的手段,而这些手段你都没有对我用上。怀参谋,你以私人的名义审问我,即便得到了‘阿波罗计划’的内容,又能怎样呢?”
“视计划内容而定,如果是对党国无害的事情,我可以帮你们。”
南云笑了起来,“怀参谋,你诱降的手段并不高明,在我看来,你是没有动机这么做的。”
“南云,这不是一个陷阱,我不把你交到丁家桥去,就是我的态度,你应该好好想一想。”
一时两人都沉默了,南云忍心中确有诸多疑问,可无论自己怎样旁敲侧击,怀瑾的回答都一直滴水不漏,同时她也在不停地套问自己,“计划”的性质究竟是怎样的?面对这样的对手,说多错多。
怀瑾则有太多的事情不能说出口,有太多的人要保护:董知瑜、真纪,甚至南云忍本人。这一切都让她不免有些被动。
她摸出烟盒,打开,递到了南云面前,南云忍抽出了一根,“谢谢。”
她给南云和自己都点着了香烟,天快亮了,她庆幸又一个夜晚这么过去了,这些天来,她夜夜失眠,一闭眼便看到了董知瑜,看到了她转身离去时那抹凄绝的眸光。
“你是什么时候加入晦共的?”她问。
“回国后。”南云忍吐出一缕烟来。
“这么说你在《咏梅》的时候,还不是赤空的人?”
“可惜不是,不然的话那时候倒是可以做很多事情。”
“幸好不是,否则那会儿我就抓到你了。”
“未必吧。”
“一定。”
“怀参谋这么肯定?”
“今天我能抓到你,当初就一定能。”
南云唇角一扬,“怀参谋若真肯定,就不会问我那会儿是不是晦共的人。”
怀瑾愣了一下,也笑了起来,“似乎犯了个逻辑错误,不过,南云社长,如果你那会儿就是赤空,只要你一行动,我一定嗅得出。”
“也许吧,”南云叹了口气,“毕竟这一次你能得知我的身份,着实厉害,”她突然向怀瑾的脸庞看去,“怀参谋,这次我见你,觉得你憔悴了,不比去年那样神采奕奕,你们打跑了晦国人,应该精神起来才是,怎么反倒这样了?”
怀瑾没有接话,猛吸了一口烟,将烟头掐灭,站起身来,“我得走了。”
“怀参谋,”南云忍叫住她,“不要再费心了,我不会说的。”
怀瑾看着门外复苏的山峦,“刚抓来的人都这么说。”
上午的丁家桥异常忙碌,国民政府将要还都玄武,还都委员会正在筹备中,政府里上上下下都在准备这件大事。
怀瑾却收到渝陪来的一纸官书,看到那红色的封印时,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升腾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她伸出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她将手收回,走到窗边,燃起一根烟来。
电话铃响了,是秘书的内线,她盯着那电话,终还是走了过去,提起话机。
“怀参谋,机要处的周碧青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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