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哪里还有别人。
董知瑜只觉浑身一冷,轻轻说道:“不用麻烦了,这糕点给你,我也该回去了。”
真纪转回身来,“来了就要走?董小姐坐会儿吧。”
“不了,怀瑾该在家等我了。”董知瑜起身,她故意这么一说,真纪早对自己与怀瑾的关系心知肚明,她不再讲究什么忌惮,仿佛也是宣告主权,再一层,她想看看,真纪究竟会不会提及怀瑾今晚来过。
“那也好,真纪就不多作挽留了,真纪送送董小姐吧。”
“留步吧。”
白龙巷的深宅中,怀瑾在回廊上来回踱着步,直到巷子里响起了黄包车的车轱辘声,她径直走出去开了门。
董知瑜下了车,见怀瑾等在门口,她知道刘妈一定告诉她自己去了真纪那里,而此时她定是一肚子疑问和担忧。
“任务完成了?怎么还不歇息?”她走了过去。
“九点半了,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待到这么晚?我和刘妈都在担心。”
“我出门得早,路上遇到一个老街坊家的女儿,跟她喝了会儿茶,耽搁了。这不想给真纪送些东西么,又不好再拎回来,索性给送去就赶紧回来了。”
怀瑾不再言语,锁了门,跟董知瑜一起往里走去,院子很大,通往房屋的小径很长,天上有一弯新月,月色凉凉的,撒在两人身上,怀瑾伸手揽过她。
董知瑜身子一僵。
“冷吗?”怀瑾低声问道,将她揽得更紧了,“以后不要独自外出到这么晚了,真让人担心。”
董知瑜牵了牵唇角,“你最近这么忙,不独自出去,你又不能陪我一起。”
“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怀瑾,你说真纪留在这里做什么?活得那么清贫,回到晦国去不好吗?”
“去年她不是说过了,回去也是无亲无靠,在这里起码还有几个朋友,再说,晦国战后一片萧条,她这样的身份,回去也是清贫,更没有尊严。”
董知瑜不再言语,怀瑾是谁?她不会在自己面前露出一丝马脚的。而自己,又何尝在她面前露出破绽?
那天晚上董知瑜做了个梦,梦到怀瑾、真纪,和自己在董家老宅的地下通道逃命,鬼子在后面追着,她们三人拼命地跑,跑着跑着,一回头,怀瑾和真纪不见了,只剩下自己在纵横交错的地道里孤独地求生……
“瑜儿!瑜儿!”
她睁开眼,四周一片黑暗,鼻息纳入熟悉的味道,她紧紧抱住身边的人,像失而复得的珍宝。
“瑜儿,别怕,你做梦了。”怀瑾的声音低柔而清冽,从不曾变过。
梦醒时那一刹的悸动过去,她清醒了过来,倏地放开了怀瑾。
“瑜儿……怎么了?”怀瑾揽住她,“你身上好烫!是不是病了?”怀瑾的声音警惕起来。
一只凉凉的手掌轻轻压在自己的额头、面颊上。
“宝贝儿,你发烧了,我给你拿药。”
怀瑾摸索着开了灯,找来温水和药丸,让董知瑜服下,“乖乖睡觉,明天如果不好,就让任大夫来看看。”
早晨醒来,董知瑜两颊烧得滚烫,咳嗽不止,怀瑾给任之行打了个电话,请他过来看看。
任之行倒是没有耽搁,很快便过来了,看见榻上的董知瑜,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一番检查过后说是风寒引起的高烧,入春了要注意保暖,建议吊瓶点滴。
怀瑾听见并无大碍,便托付任之行和刘妈照看一下,又跟董知瑜叮嘱了几句,便匆匆出门上班。
怀瑾走后,董知瑜支开了刘妈,能有这样一个和任之行独处的机会,即便是在病中,她也很想与之好好谈谈。
“你现在住在她家?”任之行问道。
董知瑜点了点头,“政府的工作她替我辞了,原先的宿舍就收回了。”
“你俩住在一起,总是不妥,如果要继续做事,恐怕还得独立居住。”
“我还能继续做事吗?任大夫,那边究竟怎么说?对我的甄别结束了吗?墨剑一直想要争取的周碧青也被我做通了思想工作,她可是在机要处任职啊,那是多好的资源……”说到激动的地方,她剧烈咳嗽起来。
“你先别急,要相信那边的判断力,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找你。”
“任大夫,我想运转起来,特派员是怎么暴露的?他想交代的任务是什么?我想尽快弄明白!”
“我理解,但请你耐心等待,我会把你现在的情况转告给那边。”
任之行走后,董知瑜空落落地躺在床上。感情出了危机,也许最信任的人在背叛自己;革命事业停滞不前,被猜疑被甄别,悬而未决,她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没用过。
第二天,刚刚有了退烧迹象,她便约了周碧青出来,不能再这么等了,她要主动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