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道理。”
林云熙抓紧了庆丰帝的手,掌心里湿漉漉地沁满了汗水,喉头微微发哽,“圣人,你说皇后娘娘是不是恨极了我……”
庆丰帝不由想起皇长子生病那回皇后盯着林云熙的样子。
他原本不明白为什么宁昭替皇后求情,皇后还会露出那种愤怒怨恨的眼神。皇后原来已经这样嫉恨宁昭、容不下宁昭了吗?
他还以为皇后是为了二皇子打算,私心重一些罢了,没想到已经严重到要动手除去眼中钉、肉中刺的地步了。
可那是他的皇后,结发元配,她为了他也曾付出良多,虽有过错,但不掩功劳。所以他尊敬她、信重她、维护她,从没有让任何人越过皇后的地位。
庆丰帝感受到手掌里林云熙冰凉潮湿的指尖,她侧头靠在他的肩上,眉间紧蹙。
宁昭入宫不过三年,他竟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他准备让她在皇后面前退让了。
他一边喜欢她,一边又让她受着委屈。
庆丰帝心头蓦地涌上一阵怜惜和愧疚,他温柔地轻轻抚摸过林云熙鬓角柔软的青丝,低声安慰她,“不会的。不会的。有朕在,她不敢……”
等寿安再大一些吧。
他可以封宁昭为妃,再把二皇子的生母提上来。
皇后是仗着膝下的皇子,才会那么有底气和胆量,让皇后有些顾忌,她才不会作出更出格的事情来。
他不能让他的儿子变成皇后的筹码。
庆丰帝把林云熙圈进怀里,沉声道:“储秀宫的事,你看着办吧。”
林云熙直起身来就想推辞,但又想着这是庆丰帝第二回说了,顿了顿,话到嘴边就带了笑音,道:“您还真放心?就不怕我也给皇后下个套?”
庆丰帝笑着点点她的鼻尖,道:“本就是给你出气的,不管怎么,朕都给你兜着。”
林云熙愣了愣,眼睛微微发酸,埋首到庆丰帝怀里闷头不说话了。庆丰帝看看她微红的耳尖,心情愉悦起来,笑道:“说话。怎么成个据嘴葫芦了?”
林云熙闷闷道:“算啦,我明日还要招待安定县主和水师女眷,哪有闲心去管别的?”
庆丰帝笑道:“朕叫你去你就去。朕说了给你兜着,你就是把整个大明宫都翻过来,朕也给你兜着。朕又不会食言。你难道还想抗旨?嗯?”
林云熙“噗哧”一笑,展颜道:“是是是。妾身遵旨叩谢圣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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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午后,镇海侯夫人携安定郡县、一众水师家眷入宫,林云熙准备了好几日,自然万分重视。难得换了较为庄重的礼服在正殿等候,听宫人们一遍遍进来传话。
顺安门外接到了一众命妇的车架。
命妇们换上了宫中准备的肩舆。
众人过了两道宫门。
肩舆停在昭阳殿外。
林云熙并未起身相迎,众人由琥琳引路,进了殿内,低身垂头行礼跪拜。
领头的自然是镇海侯夫人及安定郡县,两人着浅色素净的衣裳,但衣料锦绣,又佩戴银簪玉梳,并不失礼。其余女眷或许是顾忌镇海候府戴孝,亦无浓妆艳抹、珠翠满头,倒都显得简肃端庄的模样。
镇海侯夫人鬓发半白,并没有高华优雅的气度,反而如寻常富贵人家的老太太,眉目慈和可亲。行走礼拜都稳稳当当,精神矍铄。
林云熙抬手虚虚一扶,道:“快快起来。”又示意青菱去扶镇海侯夫人,含笑对她道:“老夫人辛苦,快坐。”宫人们将凳椅燕翅般安放于主位左右,另有宫女一一奉上茶水鲜果,又轻手轻脚地依次退下,秩序井然,进退有度。
在座都是有诰命的夫人,礼仪上自然不会有错,只是态度恭敬有余、亲厚不足罢了。不过林云熙事先做过功课,众人见她居然知道哪几家之间是姻亲、这家的娘子才嫁去那家不足年就生了儿子,还知道那家的郎君在某书院念书、另一家表亲又在朝中某处任职,被重视的心情油然而生。又听她语调轻快地道膝下的皇子活泼顽皮,仿佛那三天两头上房揭瓦的稚子幼儿就成了某个子孙小辈的模样,越发觉得亲切起来。
镇海候夫人也笑道:“只要小郎君健健康康能跑会跳的,顽皮些有什么要紧?”
正说着话,李顺奉着圣旨来了。一众命妇赶忙起身。
因是口谕,不必摆下香案,只镇海候夫人、安定郡县叩拜,其余人在旁束手静听即可。
李顺一样样的唱名:“青花玉壶春瓶一对,白玉寿桃如意一对,六毓禁步两副,各色苏锦八匹……”都是宫制的,并不算十分贵重。镇海候夫人微微松一口气,蒋涵君低眉垂眸,恭恭敬敬地接了旨。
众命妇们不免暗暗对了对眼神,原先对镇海候府,不过念在对方拔擢之恩,又有多年交往的情分在,客气礼遇是有的,再多却不可能了。毕竟镇海候府如今只留满门女眷,将来如何尚未可知,圣人难道还会因讨好老东家而对他们格外封赏看重吗?只当做寻常亲友走动罢了。
可眼下看圣人对镇海候府的尚有情分,连安定郡县生辰都仔细留意,可见宠眷不衰。众人心中对镇海候府不由看重了几分。因是给安定郡县庆生,自然一个劲儿得夸赞老东家家教好、教养的小娘子能干漂亮,又道:“如今已能主持门庭,内外诸事皆有体统,人情周到。”
还有个年岁轻轻却梳了妇人髻的笑吟吟道:“打小就和阿蒋一道,最是主意正的。臣妇的妹妹有一回惊了马,多亏阿蒋命仆从救下来,又及时请了大夫正骨,才没有落下病症。”
林云熙顺势请安定郡县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这位蒋家娘子年纪不过十四五岁,柳眉如画,婉柔袅袅,偏偏站得笔直,脊背挺立,没有丝毫小女儿娇态,眉间疏朗坚毅,只叫人觉得仪容飒爽,佼佼如男儿。
林云熙不由心生好感,赞道:“不愧是将门出身的娘子,这番英姿勃勃,只怕军中也无几个少年郎君比得上。”
蒋涵君也不谦虚,爽朗笑道:“承蒙昭仪夸奖。臣女从小习武,自问马上功夫不输于人。臣女听闻两年前秋猎时昭仪曾射下一只海东青,甚至一箭贯穿双目。论箭法精妙,昭仪当属当宋女子第一人。”
林云熙脸色微红,一时竟被夸得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推辞道:“我哪里算什么箭法精妙?打自生了寿安,越发懒得动弹,已好几个月没上马弯弓了。”
这却说进众人心坎里去了。
魏校尉之母童氏膝下足有七子一女,闻言叹道:“年轻时总想着什么时候不能去玩?不如多养几个孩子。到如今儿女事操心完了,还有孙辈。再要等闲下来出门,竟连马都要骑不动了。”
能嫁入武将门第的,本就是将门出身的娘子们多一些,骑射行猎是寻常事。就算是书香门第,也不禁女儿习马骑射,故而众人都心有戚戚。
蒋涵君听了脸色微微一变,不由蹙了蹙眉,流露出几分沉默冷凝之色。众人只当她年纪尚小,不爱听这些闲话,转而纷纷为她庆贺,送上贺礼。
一时日头西斜,林云熙见时辰已晚,并不多留客,给下赏赐,便命宫人送众命妇出去。
青菱伺候她洗脸,换了轻便的衣裳,拆下厚重的发髻。碧芷端了盏红枣银耳羹来,温热清甜,“主子累了一天,用些东西歇一会儿吧。”
林云熙点点头,一边吃,一边叫青菱给她篦头发。没一会儿她就歪在榻上迷糊了过去,青菱碧芷不敢吵醒她,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这一睡直到天色擦黑,林云熙惺忪着睁开眼时隐约能看到外头已经点上了灯。守在帘子外的宫人见她坐了起来,忙去点了灯,进来服侍她起身。
林云熙问道:“什么时辰了?寿安在哪儿?午睡起来可有哭闹?”
给她穿鞋子的是白露,回道:“如今是酉时一刻。小皇子午后起来急着找主子,到门口来见主子睡着,嬷嬷叫人引着去看福宜福寿了,此刻正在院子里玩儿呢。”
林云熙绾发更衣,出了内室,透过窗子果然看见寿安在庑廊前和两只小狗嬉闹。他手里抓着一个小球扔出去,福宜福寿就摇着尾巴去追,把球叼回来轻轻送到寿安脚下。
乳母嬷嬷们跟在寿安背后亦步亦趋,青菱就站廊下盯着。
她笑眯眯得看了一会儿,碧芷进来问道:“主子可要传膳?奴婢在小厨房里看见灶上有一锅火腿炖鲜笋,那香味把馋虫都勾出来了。”
林云熙点点头,道:“圣人呢?”
碧芷道:“方才听秦少监说,圣人政务繁忙,还在和叶相徐相商议国事,今儿大约不会到后面来了。”
林云熙嗯了一声,“那你叫小厨房熬一碗杜蓉汤送去立政殿。送到即可,不要多话。”
碧芷笑着应道:“是。您每次都这样说,奴婢不敢忘记。”
正堂支起桌子,宫人们鱼龙般送膳上来,杯盘碗盏摆满了整桌。
林云熙吃到一半,寿安满头大汗得领着两只小狗跑进来,扑过来抱住她的脚,响亮得喊了一声“阿娘!”
福宜福寿趴在桌角边一个劲儿得摇尾巴,冲她呜呜低鸣几声。
她放下筷子先给儿子擦汗,伸进他的衣服里摸了摸背上并没有湿,就只叫人解了他外头一件衣裳,又倒了温水给他喝。
林云熙抱着问他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寿安眼睛在桌子上飘来飘去,指着一品鲜虾蛋羹磕磕绊绊道:“这个!要!要!”
林云熙捏捏他圆润的小脸,笑道:“就你聪明!”
乳母忙上前道:“皇子一个时辰前才吃了米粥和鱼汤。”
林云熙便只喂了他小半碗蛋羹。
等晚膳撤下去,林云熙牵着儿子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吩咐秦路道:“去尚宫局请裴尚宫和杜尚宫过来。”
秦路笑眯眯得领了命,也不着急,回到落脚的角屋里先叫了两个徒弟来,慢慢悠悠、浩浩荡荡地往尚宫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