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正义曰:此篇皆明孔子之志行也,以前篇论贤人君子及仁者之德行,成德有渐,故以圣人次之。
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包曰:“老彭,殷贤大夫,好述古事。我若老彭,但述之耳。”
[疏]“子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
正义曰:此章记仲尼著述之谦也。作者之谓圣,述者之谓明。老彭,殷贤大夫也。老彭于时,但述修先王之道而不自制作,笃信而好古事。孔子言,今我亦尔,故云比老彭。犹不敢显言,故云窃。
注“包曰”至“之耳”
正义曰:云“老彭,殷贤大夫”者,老彭即庄子所谓彭祖也。李云:“名铿,尧臣,封于彭城。历虞、夏至商,年七百岁,故以久寿见闻。”世本云:“姓笺名铿,在商为守藏史,在周为柱下史,年八百岁。笺音翦。一云即老子也。”崔云:“尧臣,仕殷世。其人甫寿七百年。”王弼云:“老是老聃,彭是彭祖。老子者,楚苦县厉乡曲仁里人也,姓李氏,名耳,字伯阳,谥曰聃,周守藏室之史也。”云“好述古事。我若老彭,但述之耳”者,言老彭不自制作,好述古事。仲尼言,我亦若老彭,但述之耳。
子曰:“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郑曰:“无是行。于我,我独有之。”
[疏]“子曰: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
正义曰:此章仲尼言已不言而记识之,学古而心不厌,教诲于人不有倦息。他人无是行。于我,我独有之。故曰“何有于我哉”
子曰:“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孔曰:“夫子常以此四者为忧。”
[疏]“子曰: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
正义曰:此章言孔子忧在修身也。德在修行,学须讲习,闻义事当徙意从之,有不善当追悔改之。夫子常以此四者为忧,忧已恐有不
修、不讲、不徙、不改之事。故云“是吾忧也”
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马曰:“申申、夭夭,和舒之貌。”
[疏]“子之燕居,申申如也,夭夭如也”
正义曰:此章言孔子燕居之时体貌也。申申、夭夭,和舒之貌。如者,如此义也,谓体貌和舒,如似申申、夭夭也。故玉藻云:“受一爵而色洒如也。”及乡党每云“如也”者,皆谓容色如此。
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孔曰:“孔子衰老,不复梦见周公。明盛时梦见周公,欲行其道也。”
[疏]“子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复梦见周公。”
正义曰:此章孔子叹其衰老,言我盛时尝梦见周公,欲行其道,今则久多时矣,吾更不复梦见周公,知是吾衰老甚矣。
子曰:“志于道,志,慕也。道不可体,故志之而已。据于德,据,杖也。德有成形,故可据。依于仁,依,倚也。仁者功施于人,故可倚。游于艺。”艺,六艺也,不足据依,故曰游。
[疏]“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正义曰:此章孔子言已志慕、据杖、依倚、游习者,道德仁艺也。
注“志,慕也。道不可体,故志之而已”
正义曰:道者,虚通无拥,自然之谓也。王弼曰:“道者,无之称也,无不通也,无不由也。况之曰,道寂然无体,不可为象。”是道不可体,故但志慕而已。
注“据,杖也。德有成形故可据”
正义曰:德者,得也。物得其所谓之德,寂然至无则谓之道,离无入有而成形器是谓德业。少仪云:“士依于德,游于艺。”文与此类。郑注云:“德,三德也,一曰至德,二曰敏德,三曰孝德。”周礼师氏:“掌以三德教国子,一曰至德,以道为本;二曰敏德,以行为本;三曰孝德,以知逆恶。”注云:“德行,内外之称,在心为德,施之为行。至德,中和之德,覆帱持载,含容者也。孔子曰:‘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敏德,仁义顺时者也。说命曰:“敬孙务时敏,厥修乃来。’孝德,尊祖爱亲,守其所以生者也。孔子曰:‘武王、周公,其达孝矣乎!’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是德有成形者也。夫立身行道,唯杖于德,故可据也。
注“依,倚也。仁者功施于人,故可倚”
正义曰:博施于民而能济众,乃谓之仁。恩被于物,物亦应之,故可倚赖。
注“艺,六艺也,不足据依,故曰游”
正义曰:六艺谓礼、乐、射、驭、书、数也。周礼保氏云:“掌养国子,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驭,五曰六书,六曰九数。”注云:“五礼:吉、凶、军、宾、嘉也。六乐:云门、大咸、大韶、大夏、大濩、大武也。五射: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也。五驭:鸣和鸾、逐水曲、过君表、舞交衢、逐禽左也。六书:象形、会意、转注、指事、假借、谐声也。九数:方田、粟米、差分、少广、商功、均轮、方程、赢不足、旁要也。”此六者,所以饰身耳,劣于道德与仁,故不足依据,故但曰游。
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孔曰:“言人能奉礼,自行束脩以上,则皆教诲之。”
[疏]“子曰:自行束脩以上,吾未尝无诲焉”
正义曰:此章言已诲人不倦也。束脩,礼之薄者。言人能奉礼,自行束脩以上而来学者,则吾未曾不诲焉,皆教诲之也。
注“孔曰”至“诲之”
正义曰:云“言人能奉礼,自行束脩以上”者,案书传言束脩者多矣,皆谓十
脡脯也。檀弓曰:“古之大夫束脩之问不出竟。”少仪曰:“其以乘壶酒束脩一犬赐人。”谷梁传曰:“束脩之问不行竟中。”是知古者持束脩以为礼。然此是礼之薄者,其厚则有玉帛之属,故云“以上”以包之也。
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郑曰:“孔子与人言,必待其人心愤愤,口悱悱,乃后启发为说之,如此则识思之深也。说则举一隅以语之,其人不思其类,则不复重教之。”
[疏]“子曰:不愤不启,不悱不发,举一隅不以三隅反,则不复也”
正义曰:此章言诲人之法。启,开也。言人若不心愤愤,则孔子不为开说;若不口悱悱,则孔子不为发明。必待其人心愤愤,口悱悱,乃后启发为说之,如此则识思之深也。其说之也,略举一隅以语之。凡物有四隅者,举一则三隅从可知,学者当以三隅反类一隅以思之。而其人若不以三隅反思其类,则不复重教之矣。
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丧者哀戚,饱食于其侧,是无恻隐之心。
[疏]“子食于有丧者之侧,未尝饱也”
正义曰:此章言孔子助丧家执事时,故得有食。饥而废事,非礼也。饱而忘哀,亦非礼。故食而不饱,以丧者哀戚,若饱食于其侧,是无恻怆隐痛之心也。
子于是日哭,则不歌。一日之中,或哭或歌,是亵于礼容。
[疏]“子于是日哭,则不歌”
正义曰:此章言孔子于是日闻丧或吊人而哭,则终是日不歌也。若一日之中,或哭或歌,是亵渎于礼容,故不为也。檀弓曰:“吊于人,是日不乐。”注引此文是也。
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孔曰:“言可行则行,可止则止,唯我与颜渊同。”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孔曰:“大国三军。子路见孔子独美颜渊,以为已勇,至于夫子为三军将,亦当谁与已同,故发此问。”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孔曰:“暴虎,徒搏。冯河,徒涉。”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
[疏]“子谓”至“者也”
正义曰:此章孔子言已行藏与颜回同也。“子谓颜渊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唯我与尔有是夫”者,言时用之则行,舍之则藏,用舍随时,行藏不忤于物,唯我与汝同有是行夫。“子路曰:子行三军则谁与”者,大国三军,子路见孔子独美颜渊,以已有勇,故发此问曰:“若子行三军之事,为三军之将,则当谁与同?”子路意其与已也。“子曰: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吾不与也”者,空手搏虎为暴虎,无舟渡河为冯河,言人若暴虎冯河,轻死而不追悔者,吾不与之同也。子路之勇若此,故孔子抑之也。“必也临事而惧,好谋而成者也”者,此又言行三军所与之人,必须临事而能戒惧,好谋而有成功者,吾则与之行三军之事也,所以诱子路使慎其勇也。
注“孔曰:大国三军”
正义曰:此司马序官文也。
注“孔曰:暴虎,徒搏。冯河,徒涉”
正义曰:释训文也。舍人曰:“无兵空手搏之。”郭璞曰:“空手执也。”李巡曰:“无舟而渡水曰徒涉。”郭璞曰:“无舟楫。”诗传云:“冯,陵也。”然则空涉水陵波而渡,故训冯为陵也。
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郑曰:“富贵不可求而得之,当修德以得之。若于道可求者,虽执鞭之贱职,我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孔曰:“所好者,古人之道。”
[疏]“子曰:富而可求也,虽执鞭之士,吾亦为之。如不可求,从吾所好。”
正义曰:此章孔子言已修德好道,不谄求富贵也。言富贵不可求而得之,当修德以得之。若富贵而于道可求者,虽执鞭贱职,我亦为之。如不可求,则当从吾所好者,古人之道也。
注“虽执鞭贱职”
正义曰:案周礼秋官“条狼氏掌执鞭以趋辟,王出入,则八人夹道。公则六人,侯伯则四人,子男则二人”注云:“趋辟,趋而辟行人,若今卒辟车之为也。”序官云“条狼氏下士”故云执鞭贱职也。
子之所慎:斋,战,疾。孔曰:“此三者,人所不能慎,而夫子独能慎之。”
[疏]“子之所慎:斋,战,疾。
正义曰:此一章记孔子所慎之行也。将祭,散斋七日,致斋三日。斋之为言齐也,所以齐不齐也,故戒慎之。左传曰:“皆陈曰战。”夫兵凶战危,不必其胜,重其民命,固当慎之。君子敬身安体,若偶婴疾病,则慎其药齐以治之。此三者,凡人所不能慎,而夫子能慎之也。
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周曰:“孔子在齐,闻习韶乐之盛美,故忽忘于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王曰:“为,作也。不图作韶乐至于此。此,齐。”
[疏]“子在”至“斯也”
正义曰:此章孔子美韶乐也。“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者,韶,舜乐名。孔子在齐,闻习韶乐之盛美,故三月忽忘于肉味而不知也。“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也”者,图,谋度也;为,作也;斯,此也,谓此齐也。言我不意度作韶乐乃至于此齐也。
注:王曰:至:于此齐”
正义曰:云“为,作也”者,释言云:“作、造,为也。”互相训,故云“为,作也”云“不图作韶乐至于此。此,齐”者,言不意作此韶乐至于齐也。韶是舜乐,而齐得作之者,案礼乐志云:“夫乐本情性,浃肌肤而藏骨髓。虽经乎千载,其遗风馀烈尚犹不绝。至春秋时,陈公子完
适齐。陈,舜之后,韶乐存焉,故孔子适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图为乐之至于斯。’美之甚也。”
冉有曰:“夫子为卫君乎?郑曰:“为犹助也。卫君者,谓辄也。卫灵公逐太子蒯瞆,公薨而立孙辄。后晋赵鞅纳蒯瞆于戚,卫石曼姑帅师围之,故问其意助辄不乎。”子贡曰:“诺,吾将问之。”入,曰:“伯夷、叔齐何人也?”曰:“古之贤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孔曰:“夷齐让国远去,终于饿死,故问怨邪。以让为仁,岂有怨乎?”出,曰:“夫子不为也。”郑曰:“父子争国,恶行。孔子以伯夷、叔齐为贤且仁,故知不助卫君明矣。”
[疏]“冉有”至“为也”
正义曰:此章记孔子崇仁让也。“冉有曰:夫子为卫君乎”者,为,犹助也。卫君谓出公辄也。卫灵公逐太子蒯瞆,公薨而立孙辄,辄即蒯瞆之子也。后晋赵鞅纳蒯瞆于戚城,卫石曼姑帅师围之。子而拒父,恶行之甚。时孔子在卫,为辄所宾礼,人疑孔子助辄,故冉有言问其友曰:“夫子之意助辄不乎?”“子贡曰:诺,吾将问之”者,子贡承冉有之问,其意亦未决,故诺其言,我将入问夫子,庶知其助不也。“入曰:伯夷、叔齐何人也”者,此子贡问孔子辞也。伯夷、叔齐,孤竹君之二子,兄弟让国远去,终于饿死。今卫乃父子争国,争、让,正反。所以举夷、齐为问者,子贡意言夫子若不助卫君,应言夷、齐为是;夫子若助卫君,应言夷、齐为非,故入问曰:“伯夷、叔齐何人也?”“曰:古之贤人也”者,孔子答言,是古之让国之贤人也。“曰:怨乎”者,此子贡复问曰:“夷、齐初虽有让国之贤,而终于饿死,得无怨恨邪?”所以复问此者,子贡意言,若夫子不助卫君,应言不怨;若助卫君,则应言有怨也。“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者,此孔子答言不怨也。初心让国,求为仁也。君子杀身以成仁,夷、齐虽终于饿死,得成于仁,岂有怨乎!故曰“又何怨”“出,曰:夫子不为也”者,子贡既问而出,见冉有而告之曰:“夫子不助卫君也。”知其父子争国,恶行也。孔子以伯夷、叔齐为贤且仁,故知不助卫君明矣。
注“郑曰”至“不乎”
正义曰:“云卫灵公逐太子蒯瞆”者,案左传定十四年,蒯瞆谋杀灵公夫人南子,不能,而出奔宋,是也。云“公薨而立孙辄”者,哀二年左传曰:“夏,卫灵公卒。夫人曰:‘命公子郢为太子,君命也。’对曰:‘郢异于他子,且君没于吾手,若有之,郢必闻之。且亡人之子辄在。’乃立辄。”是也。云“后晋赵鞅纳蒯聩于戚城”者,亦哀二年春秋文也。云“卫石曼姑帅师围之”者,春秋“哀三年春,齐国夏、卫石曼姑帅师围戚”是也。
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孔曰:“疏食,菜食。肱,臂也。孔子以此为乐。”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郑曰:“富贵而不以义者,于我如浮云,非已之有。”
[疏]“子曰”至“浮云”
正义曰:此章记孔子乐道而贱不义也。“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者,疏食,菜食也。肱,臂也。言已饭菜食饮水,寝则曲肱而枕之,以此为乐。“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者,富与贵虽人之所欲,若富贵而以不义者,于我如浮云,言非已之有也。
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易“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年五十而知天命,以知命之年读至命之书,故可以无大过。
[疏]“子曰: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
正义曰:此章孔子言其学易年也。加我数年,方至五十,谓四十七时也。易之为书,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吉凶悔吝豫以告人,使人从吉,不从凶,故孔子言己四十七学易可以无过咎矣。
注“易穷”至“大过”
正义曰:云“穷理尽性以至于命”者,说卦文也。命者生之极,穷理则尽其极也。云“五十而知天命”者,为政篇文。云“以知命之年读至命之书,故可以无大过矣”者,汉书儒林传云孔子“盖晚而好易,读之韦编三绝,而为之传”是孔子读易之事也。言孔子以知天命终始之年,读穷理尽性以至于命之书,则能避凶之吉而无过咎。谦不敢自言尽无其过,故但言“可以无大过矣”
子所雅言,孔曰:“雅言,正言也。”诗,书,执礼,皆雅言也。郑曰:“读先王典法,必正言其音,然后义全,故不可有所讳。礼不诵,故言执。”
[疏]“子所雅言,诗、书、执礼,皆雅言也”
正义曰:此章记孔子正言其音,无所讳避之事。雅,正也。子所正言者,诗、书、礼也。此三者,先王典法,临文教学,读之必正言其音,然后义全,故不可有所讳。礼不背文诵,但记其揖让周旋,执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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