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古氏脸色陡然铁青,手紧紧抠住锦垫:“宪丫头,你”俞宪薇垂下眼,恭谨道:“既然老太太传唤,我这便去了。”
旁边赖妈妈突然上前一步,挡在俞宪薇身前,脸上笑道:“姑娘且等一等,今日外头风大,吹得有些冷,姑娘身上穿得实在单薄了些,恰好前日太太亲手绣了条云肩给姑娘,不如姑娘披了再去?”她是断不能让俞宪薇就这么亮着脖子上的血痕出这道门的,所以语气带了几分不容违抗的强硬。
赖妈妈说着,又因那云肩是自己擅作主张,便看了眼小古氏,见小古氏微微点了点头,便让点翠去内室取了条小巧的石榴红绣金线四合云纹云肩来,俞宪薇瞧见那云肩上纹样十分精致,显然是下了大工夫,小古氏断然不会花这样的心思给自己做东西,这应是做给俞明薇的。这样费心血的东西,若不是今日情况特殊,怕也不会轮到自己。
赖妈妈亲手取了云肩展开,笑得和蔼:“姑娘快来披上,这是太太一番心意呢。”
小古氏微微舒展眉目,往后靠在弹墨软枕上,一双眼睛乌沉沉盯着俞宪薇。
俞宪薇默然看了眼云肩,低头道:“多谢太太。”
赖妈妈见她并未强硬拒绝,便松了口气,忙笑盈盈将云肩披在俞宪薇肩头,理好大红色的排穗,绣着缠枝花纹的领口恰好遮住刚刚凝结血痂的脖颈,赖妈妈很满意,笑道:“果然是知女莫若母,这颜色样式姑娘穿了极好,可见太太多心疼姑娘,姑娘也该体谅太太一番心意才好。若是太太不得好,姑娘也难独善其身。所以,到了老太太那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姑娘心里都要明白。”
俞宪薇慢慢垂下头:“我知道的,太太和我是至亲,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我必然不能让人非议太太。”这话也并未掺假,俞老太太为人冷漠重利,冒然将事情捅到她面前,她也未必会为自己出头,到时候不过是自己和小古氏两败俱伤罢了。
小古氏听得心头一松,便将俞宪薇叫到身边,慈爱地轻抚她的发端:“好孩子,今日是母亲焦躁了些,你既这样孝顺懂事,母亲也能少操些心,以后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母亲再不干涉。”今日这番发难本就是以俞宪薇午宴时擅自行动为理由,小古氏这样说,便是极大地让步了,但更有可能只是事急从权画的一张大饼。
俞宪薇没有争辩,低头应了,小古氏见她乖顺,心中大慰,便示意赖妈妈放行。
珊瑚正猜测屋内情景,便见正房门突然开启,赖妈妈引着俞宪薇走了出来,和珊瑚寒暄了几句,又笑道:“照水这丫头做事不勤谨,正被嬷嬷教训呢,让彩络跟了去伺候吧。”才说着,耳房里出来的嬷嬷已经陪着笑半强硬地拉走了照水,俞宪薇眼睁睁看着照水被拉进了耳房,自己却被赖妈妈按住肩膀动弹不得,只得暗暗攥紧了拳,小古氏是宽礼居当家主母,她要教训哪个丫头都是名正言顺,而自己势单力孤,根本搭救不了,好在小古氏对自己有几分忌惮,照水应该不会吃苦头。
珊瑚瞧出其中剑拔弩张,自是心惊,忙笑道:“既然如此,那六姑娘随我去吧,薛家来人还等着见姑娘呢。”说着,匆忙拉着俞宪薇出了院子。
到了崇德堂,俞老太太已经换了家常的金丝团花寿字纹亮缎袄,斜靠着和坐在小杌子上的两个老妈妈说话,旁边是个半大的釉青缸,里面一株细枝绿薇开得正好,满树浅碧的花串十分清雅。见了俞宪薇进来,俞老太太目光微动,落在俞宪薇发间,瞧见那枝紫薇,她眼中突然浮现出一丝特别的笑意,亲热地招手:“六丫头,快过来见过两位嬷嬷!”
薛家两个老妈妈笑容满面地起身问好,先打量了俞宪薇一番,见是个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的少女,不由都暗暗点头,笑眯眯道:“这位就是六姑娘吧,果然是灵秀怡人呢。”
这两人虽是下人,但穿戴得很是体面,显然身份地位并不一般。薛老太太上午时才见过俞宪薇,下午又特地遣了这两人来,自然另有一番用意。因为上午时是在众人面前草草相见,到底也不曾特意认真看仔细,如今存了别样心思,自然该好好考察一番。
只见其中一位老妈妈笑道:“我家小少爷今天在府上险些迷路,承蒙了姑娘款待,听说姑娘喜欢紫薇,便让送这盆异品绿薇以作谢礼。这花儿还是我们大老爷从任上带回来的呢。”
俞宪薇已然猜到这绿薇定是薛明简所送,原本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谁知竟是说到做到,她很有些意外,又觉得厅上这几人言谈微笑间似乎有些心照不宣的深意,不由更觉别扭,遂低头道:“多谢薛表兄的好意。”
两位老妈妈见她虽然容色淡淡的,却是举止从容,仪态娴雅,更是赞不绝口。其中一个妈妈是看着小古氏长大的,有心更亲热些,便赞道:“六姑娘这云肩极是精致,一看便是三太太的手艺。一别多年,三太太还是这般蕙质兰心,还养了个同样蕙质兰心的六姑娘。老太太真是好福气。”说着便伸手抚过云肩上的穗子,旁边的彩络心惊胆战,生怕她们一个巧合发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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