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吕氏化解了。
过了好一会儿,小古氏情绪低落地低着头,扶着点翠跨过了角门,一抬头,便看见斜前方的俞老太太三人,不由五雷轰顶般傻愣在当地。
俞老太太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古氏满心羞臊和委屈,再也忍不住,把头埋在点翠肩上呜咽起来。
好在小古氏顾忌这里离花厅近,恐有客人来往,怕被瞧见,不过掉了几滴泪就强忍下去,忙忙地回院子重新梳洗。
俞宪薇等到人都走光了,才从花缸后出来,看着那道角门,若有所思。今日这事看着是个事故,但细想却未必如此。
首先是停马车的位置,为何被疏忽了位置的不是别人,偏偏是最泼辣性急的陶三太太?若是个性子绵软宽容些的,这些客人本就是亲戚朋友,就算有几句抱怨,为了大家颜面,别人劝一劝,小古氏再请个罪也就囫囵过去了,断不会这样纠缠着不肯放手。
再者,这处角门寻常来往的人不算多,若离得远了也未必能听见动静,为何翡翠无缘无故会凑近来听?且只站了站,连原委都未必听清了就立刻往回跑,那仓促的样子,倒像是赶时间要办什么事似的。
而且,她选的时间也太巧了,把俞老太太请来时恰好是吕氏出面的时候,不但让俞老太太亲耳听到小古氏的丑态,也听到了吕氏为顾全大局不惜月子中出屋维护弟妹和俞家脸面。一时间,这两个媳妇孰优孰劣,谁有才谁无能,怕已是俞老太太心里板上钉钉的定论了。
这般细想来,小古氏虽然兢兢业业管着家务,到底新官上任,防不胜防,百密一疏下被狠狠算计了一把,只怕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小古氏再难得俞老太太信任,而吕氏的地位则彻底无可撼动。小古氏颜面扫地,又欠了吕氏一份大大的人情,在吕氏面前更是会矮了半头,不但再没有为权相争的可能,她想在家中立足,也只能依附于吕氏了。
况且陶三太太和薛大太太并不是口风紧的人,今天这争执是纸包不住火,而今天马车入府时的混乱也是很多人所见。
富贵多闲的女人成日家无事可做,都爱背后议论是非,只怕荆城这些圈子里很快就会知道小古氏是如何懦弱无能的,她也必定会被其他人看低三分,怎样去描补也是一件费心的事,那时小古氏要分心忙这事,便很难专注心思争管家大权了。
事情控制住没有闹大,又加上坐月时出门的苦肉计,俞老太太心中感动之余根本不会起疑心去追查背后原因,只会认为是小古氏无能之故。
况且小古氏只会一味地去说陪新车,却忽略了有头有脸的人家谁会真心去稀罕一辆车,对方不但不会消气,反而会认为小古氏是在炫耀家财,火上浇油。而吕氏和她们有旧日情分,且送出自己的旧物,接受别人的旧物,这样才是对等往来,并没有看轻他人之意。无论处事手法或是言辞,说小古氏无能到底也不算冤枉她。
只是小古氏到底不是愚笨之人,只不过以前没有这个环境让她接触这些事,所以思考事情还不够周到,若细细调、教一番也并非不能用,但今日这事发生,俞老太太怕是会彻底歇了这个念头,毕竟,撑大一双挤脚的新鞋和直接穿一双仍然光鲜漂亮的舒适旧鞋,该如何选择一目了然。
吕氏真是一条好计,虽然计谋简单,却不费吹灰之力便灭了一个可能的劲敌,还为自己出月后重掌大权铺好了路,更赢得了俞老太太的好感和信任。
如此,俞家便是她一家天下了,即便那得宠的孔姨娘很快就会被接入府,也很难动摇她在俞家的地位,而孔姨娘的儿子女儿也很难动摇俞元薇俞善玖的地位。
然而,上辈子却并不是这样,前世时,王氏陷害杜若秋之事并没有败露,她也没有失势,反而因手握六房家产,气焰更加嚣张,吕氏为了抗衡她便极力拉拢小古氏,小古氏性子慈和避世,并不完全倾向哪一方,反而在两人间左右逢源,直到孔姨娘的到来,第一次打破了这种微妙的平衡。
但是这辈子,自从杜若秋的命运发生改变后,所有的一切向着另一条不可知的道路而去,王氏禁足,小古氏突然成了当家太太,也成了众矢之的。
但无论事情如何变化,也无论这偌大的府邸如何繁华富贵,却永远也遮不住那权利倾轧算计的丑态。
俞宪薇无趣一笑,随手抚平起褶的衣袖,身在其中谁不是如此,比如她自己,不也借了这个机会反算计了俞明薇一把么。
本来只是跌了一跤,但母亲小古氏出了丑,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女儿这跌一跤只怕也会被加油添醋说成粗野无仪。当然,她俞宪薇也是跑不掉,身为小古氏之女,必然也会被非议两句,但能让俞明薇栽个跟头,她也不算亏。
不过,若能再踩上一脚就更好了,看来,等会儿要吩咐照水一番,让她假装无意把这几日学规矩针线时小古氏和俞明薇的表现透露给那几位爱嚼舌头的客人的婢女听,添一添热闹。
俞宪薇一边想着,从偏门进了小花厅,一眼便看到角落里许久不见的周蕊儿。比起往日张扬的样子,如今的周蕊儿突然变得沉默寡言,静静坐在那里,并不同身边的姑娘说话,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因为她素来就有刁蛮的名声,旁边姑娘也都不敢招惹,无形中竟像是泾渭分明地孤立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