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充当眼线的男人离开食街,便朝巷子里拐,吕仲明与尉迟恭追到巷子里,见其走进一个后院,吕仲明看了尉迟恭一眼,尉迟恭马上识趣躬身,手撑在膝盖上,吕仲明借着他的背脊爬上墙头,朝里面张望。
只见那男人进了院子,又从前门出来,两人便远远地看着那人,一连跟了好几条街,最后男人进了晋阳官府。
“回去。”尉迟恭果断道:“盯另外那人。”
吕仲明马上与尉迟恭快跑,回到街前,然而第一个人已经不见了,尉迟恭站了一会,说:“跟错了,咱们应该跟另一个。”
“在那里!”吕仲明眼力极好,于长街人群中一眼辨出了第一个眼线,只见那人进了一家书铺里,再出来时,怀中多了一封信。紧接着那人沿着西城门出去,递出通关文书。
“他去送信了。”吕仲明道:“跟着他。”
尉迟恭马上去找马,调了一匹军马过来,吕仲明见城墙下有货郎挑着担子,便买了个弹弓,掂在手里玩了玩,尉迟恭过来,两人上马,尾随那人而去。
尉迟恭不敢让那人发现了,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朝吕仲明回头道:“待会要动手,你没带兵器,别随便出手,交给我”
吕仲明在尉迟恭身后道:“没事,我有兵器。”说着以弹弓拍了拍尉迟恭,尉迟恭哭笑不得道:“别闹!”
吕仲明正色道:“这才是我的最强法宝!弓箭什么的都弱爆了,小爷从小玩弹弓才是百发百中”
尉迟恭稍一迟疑,吕仲明又道:“不能见血,你别抽刀,待会咱们还得把这人给绑回城去,万一淌血就麻烦了。”
尉迟恭眼见已快追上了,问道:“把他诱下马来?”
“直接冲过去!”吕仲明道。
说话间尉迟恭猛催战马,追上了那信使,信使见背后有人追来,登觉不妥,也要加速,尉迟恭却在这一念间追上了他,吕仲明朗声道:“前面的大哥!问你个事!”
信使:“?”
信使转头过来。
吕仲明从尉迟恭身后探出头,朝那信使问道:“你挨过弹弓吗?!”
说时迟那时快,一枚金锭已到了眼前,击中那信使眼眶,信使大叫一声,栽下马去,尉迟恭双腿控马,两手紧握陌刀,连刀带鞘漂亮一挥,一声闷响,将那信使从马上挑得飞起,摔到路边。
两人在路边下马,吕仲明上前去检查那人死活,道:“快!用麻袋把他套起来!”
那信使一阵抽搐,吕仲明拉开弹弓又给了他一下,尉迟恭补上一记刀鞘,将信使装进麻袋里,搁在马上,两人火速回城。到得城外,正好是傍晚,城外农民耕种归来,回晋阳东陌吃晚饭歇息,吕仲明时间掐得刚好,便让尉迟恭使了点钱,将那麻袋混在干草车里,押进城去。
“不能带回王府。”尉迟恭道:“车子也进不去,一进去就有盘查。”
吕仲明道:“放心,咱们去东营里。”
当天傍晚,罗士信回军营时,被绑着的一个人吓了一跳。
“没有地方去。”吕仲明道:“只好暂时寄放你这儿。”
罗士信打量那被塞着嘴的男人,又看看吕仲明,问:“怎么抓回来的?”
吕仲明道:“我先是跟着他出城,悄悄地跟着,然后我射了一下,尉迟恭给了他一拳,我又射了他一下,尉迟恭又给了他一拳”
“停!”罗士信道:“谁要听你怎么打的!说重点!”
吕仲明只得道:“这人是个奸细,朝扬州送信的,被我们抓回来了,还没审呢,等李世民过来。”
不片刻,秦琼也过来了,三人面面相觑,吕仲明简短了说了此人来龙去脉,秦琼道:“你这就把官府的人给抓来了,接下来得怎么收拾?”
吕仲明道:“藏你军营里,反正那俩副留守也不知道,只以为这信使送信去了,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正说话时,尉迟恭带着李世民进了军营,外面天色已晚,全城宵禁,李世民穿着斗篷,进来便拉下兜帽,朝两人点头。
吕仲明递出一封信,尉迟恭看了数人一眼,说:“我到外面去。”
“就在这儿罢。”秦琼道:“军营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大哥去大兴了。”李世民道:“今天刚走的。”
吕仲明:“去做什么?”
李世民摇头,展开信,里面是并州副留守的亲笔手书,内里提及不少并州兵力布置,突厥的用兵计划等等,李世民眉头深深拧起,吕仲明又递给他一封信,问:“王府里是不是有杨广埋下的奸细,怎么不早说?”
李世民看了吕仲明一眼,说:“此事非常敏感,我不敢说。”
吕仲明交出来的第二封信,字迹却十分娟秀,内里写的,尽是关于李渊招募贤才,有意举兵反隋一事。
“是个女人。”李世民眉头深锁道。
“不一定。”吕仲明道:“也有可能是个男人,假托女性字迹所写。”
李世民道:“太难查了”
尉迟恭扯下那信报封口的布条,那人便哀嚎起来:“世子饶命!世子饶命啊!小人什么都不知道!是王大人和高大人吩咐小的去送信的——”
“送到扬州给谁?”李世民先是问道。
那信使说了个人的名字,吕仲明听也没听过,料想是杨广的线人。李世民又道:“第二封信是谁写的?”
信使道:“是是小人也不知道送信的人从来不与我们打照面只把信夹在书里小的每月初一,就去书铺子里找信”
李世民与数人对视一眼,说:“你们怎么把他抓回来的?”
吕仲明一扬手,拿着个弹弓。
“市集上买的。”吕仲明道。
李世民真是没脾气了,寻思良久,而后道:“只能先把他关在此处,余下的,待我从长计议。”
数人都是点头,李世民道:“我还得去高士廉家里一趟,待回来再行商议,尉迟恭,你送仲明回去。”
尉迟恭点头,将李世民送出兵营,罗士信怕走漏风声,便把那人拖到后院柴房里去,堵上嘴,关了起来。秦琼问:“吃饭了么?一起吃罢。”
吕仲明道:“尉迟也没吃,待会我和他回去吃罢。”
秦琼朝外看了一眼,问:“你俩怎么在一起做事了?”
刚好罗士信回转,吕仲明便把尉迟恭跟着自己,照顾自己的事给罗士信说了,罗士信道:“什么戴罪立功?这是撮合你俩罢。”
“什什么?”吕仲明莫名其妙。
“别装傻。”罗士信道:“那黑炭头对你有意思,你不知道?”
秦琼乐道:“瞎子都看出来了,还去求世子,安排他天天跟着你,说不是有鬼谁信。”
吕仲明尴尬道:“还还好罢。没有你想的这么”
罗士信拍拍吕仲明的头,还要再说点什么时,尉迟恭便进来了,以征询的眼色看着吕仲明,不说话。吕仲明了然道:“我们先回去了。”
罗士信酸溜溜地说:“滚罢。”
吕仲明好笑,便跟着尉迟恭回了王府,天已全黑,婢女过来道:“世子出远门了,吕道长是在院里吃还是到厅堂上去吃?”
吕仲明正在玩那弹弓,头也不抬答道:“就在家里吃罢,今天有什么好吃的,都端上来。”
尉迟恭进来,盘膝坐在厅堂内,吕仲明抬眼看了他一眼,见尉迟恭正在看他,两人目光都有点不自在,稍一接触,便各自心里有鬼一般地别过头去。
尉迟恭:“你吃东西不?我去拿点来给你吃。”
吕仲明摆手道:“不了,快吃饭了。”心想我在你心里的印象就只会吃吗?为什么总是问我吃不吃东西。
少顷婢女上了晚饭,里头还有一样菜,是昨天晚上吃过的,婢女道:“这是唐国公特地吩咐,为吕先生做的。”
一连数日都是山珍海味,吕仲明已经吃得有点腻了,便表示很感激,尉迟恭看着那满桌子菜,坐下来照顾吕仲明吃饭。
吕仲明有点不在自在,说:“我自己来罢,你平时也吃这个?其余门客吃什么?”
尉迟恭道:“你的食宿,在王府里是第二等的,仅次于世子。世民吩咐,不能怠慢了你。”
吕仲明倒是没想到,只以为王府上下,都是一样的吃,现在看来还是分三六九等的,欣然道:“倒是承他的情。你平时吃什么,跟着他吃?”
尉迟恭道:“自己吃,你没来之前,我住东府外耳房里。一天三顿,面饼,汤,三种菜。武将都这么吃。”
吕仲明想起府中门客,第一天来的时候还是见着了不少闲人,便又问:“像我这样的,多不多?”
“多。”尉迟恭给吕仲明盛饭,答道:“整个王府里有三百多名门客,大都住在东府里。但谋臣不多,大多是怀有一技之长,来讨生活的。世民觉得,但凡能用上的人,都留下来了,实在觉得用不上的,也会给点银子,打发回家去。唐王常常责他花钱如流水。”
东府是李世民的地盘,麾下养了近三百门客,不把他吃穷吗?想必李世民再豪富应当也有个限度,这么多人吃,料想也吃不到很好。
“喜欢就多吃点。”尉迟恭道。
吕仲明终于听不下去了,说:“其实我也不是总是想着吃”
尉迟恭一脸严肃点头,吕仲明又道:“在东府里,最受宠的是谁。”
尉迟恭想了想,说:“你想听说实话?”
吕仲明:==
尉迟恭笑道:“这么说罢,每个人刚来时,都是受宠的。”
吕仲明登时就恍然大悟,眯着眼道:“我说呢,怎么对我们这么好。如果时间一长,又没什么才学,就会坐冷板凳是吗?”
“倒也不是这么说。”尉迟恭道:“世民每天都很忙,纵然投缘,也无暇去终日混在一起,既投缘,又有本事的,才会得他青睐。”
“但有本事的人,不多。”尉迟恭解释道,又给吕仲明夹菜,说:“你和秦将军,罗将军已经算是凤毛麟角了,还有,像长孙无忌这些自小与世民相识的,自然不在话下。”
“那你呢?”吕仲明又问。
“我”尉迟恭想了想,说:“还行,他待我很好。”
吕仲明道:“你为什么喜欢他?”
尉迟恭道:“我不喜欢他,你别总是给我扣帽子,我只是觉得他像”
说到这里,尉迟恭马上打住了话头,吕仲明却听到了,问:“像谁?”
尉迟恭:“他对手下人非常好,就算对方能力不足,他也会客客气气待人,都是发自真心,且他现在,非常缺能用的人手。”
吕仲明:“像谁?”
尉迟恭:“这么说罢,关于我身世的部分,并没有骗你,我确实是父母双亡后来到雁门,却是在雁门关下碰上杨广御驾亲征,与突厥混战世民在那场混战中救了我,又不计较我出身,让我随军”
吕仲明:“哦原来是这样,那他像谁?”
尉迟恭:“”吕仲明:“所以你一直追随他。”
尉迟恭:“像你。”
吕仲明:“??”
“像我?”吕仲明莫名其妙道:“次序颠倒了吧,你不是先认识的他,才认识我么?”
尉迟恭笑笑,不说话,吕仲明怀疑地看着尉迟恭,就在这时,李世民来了。
“每次我问到这个问题,不是来人就是出事,总会被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理由打断!”吕仲明不干了,说:“我不管了!今天我一定要问完问清楚!”
李世民:“??”
尉迟恭:“”李世民:“怎么了?你俩吵架了?”
吕仲明袖子一抻,拦着李世民,说:“你先坐,我好奇点事。”继而取了把铁勺子,朝尉迟恭说:“咱俩以前认识吗。”
尉迟恭马上无辜道:“我不是说过吗?不认识。”
尉迟恭穿着无袖的武服,胳膊下露出胸肋,吕仲明便把那冰凉的勺子背朝尉迟恭胳膊下的肌肉上一贴。
“啊——”尉迟恭登时惨叫道。
吕仲明面无表情:“招不招?”
“招!”尉迟恭马上道:“我都招了!”
吕仲明道:“招了就好。”说毕又把勺子贴上去,尉迟恭又是一声惨叫。
“真的不认识!”尉迟恭道:“不认识!别动手了!壮士!求求你了!”
李世民:“”吕仲明道:“那你怎么说世民兄像我?”
“哦?”李世民莞尔道:“原来敬德待我这么好,只是将我当做了小仲明?”
吕仲明:“”尉迟恭登时脸色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说:“我只是觉得,仲明你很熟悉,就像梦里见过的,就是这么个原因。”
说毕尉迟恭狼狈起来就朝外跑,吕仲明还在错愕中,尉迟恭已跑出二门外,还在木槛上绊了一下,李世民朗声大笑,尉迟恭已跑得没影了。
饭桌上说不出的尴尬,最后还是李世民打破了这宁静,笑着说:“仲明。”
“认识敬德,还是在两年前。”李世民道:“带他回府后,我见他年岁已长,父亲感念他救命之恩,也想为他安排一桩姻缘,却被他拒绝了。”
吕仲明心事重重,捧着饭碗,嗯了声,李世民道:“敬德告诉我,从小到大,他常常会做差不多的梦,梦里,都会出现一个人。”李世民说:“他为我驻守代县,监视突厥时,就给我送过信,说,那个人,终于出现了,他等了二十来年,终于等到了你,让我过来看看你。”
吕仲明登时啼笑皆非,说:“从小到大,都会梦见一个人?这也太”
倏然间,吕仲明想到了另一个爱睡觉,且常常做梦的家伙——太上老君。
“坑爹啊这是——!”吕仲明把碗一摔,咆哮道:“还能再不靠谱点吗?!秦琼也就算了,老君你这么跟尉迟恭‘打招呼’,是要玩死我啊!”李世民:“”“没什么。”吕仲明瞬间恢复面瘫状,诚恳道:“世民兄,咱们来谈一谈正经事罢。”
李世民哭笑不得道:“我话还没说完,敬德这人”
吕仲明:“不不,咱们还是来商量正经事”
李世民:“不不,先让我说完,敬德很喜欢你,他说他在雁门关下看到你的那一天,就知道你来了,虽然与小时候的你不太一样,但他知道那是你。他说,你不是凡人,你的出现必伴随着一些大事,是仙人派下来,扶持人间的,他会相信你,想陪伴你,照顾你,所以我也相信你。”
李世民认真看着吕仲明的双眼,又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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