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及。她什么都看不见,可她依稀嗅到了,混在雨打泥土的气味中,那浓重粘腻到无法忽视的血腥味。
她脑中空白一片,她摸索着想要点亮油灯,可她的手抖得捏不住火石,她不停的把火石擦在手指上。后来她便将火石丢开,叫着梅伊的名字,她说:“梅伊,求你回答我,你在哪里?”
这时有闷闷的雷声滚过,随即如霹雳轰响,紫色的闪电当空狂舞,这房间的一切都被照得苍白。地上有血迹蜿蜒的蔓延至她的脚下,像是水中荇草悄然攀住她的手脚,米夏感到溺水般惊恐。她退了一步。那血迹的尽头是一个小小的碗橱。她记起许久之前她也这样喊叫着梅伊的名字,于是梅伊小心的试探着推了碗橱的门,木轴吱呀的转动了。可这一次那门松散破旧的半闭着,如荒凉死寂的古堡,全无人类的生机。
她上前,停在碗橱的前面,颤抖着拉开了那扇门。
她的孩子蜷缩在里面,浑身浴血。他的睫毛低垂着,金色的眸子再不睁开。他的身体宛若白石的雕像,精致,冰冷,面容宁静。
他的手臂垂落在地,掌心握着那柄断裂的青铜匕首。他就用那柄匕首,将自己杀死在碗橱里。
米夏想要哭泣,可是她发不出声音。她四面寻找着什么,可其实究竟要找什么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只是感到惊慌、无措,哪怕是神,哪怕是恶魔,她只哀求有谁能来帮帮她。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后来她便抱着梅伊奔跑在翡冷翠的街道上。
深夜冷雨不停的落,她用她宽大的头巾包住他,不叫雨淋到他。
那孩子已没了呼吸,可她总是觉得他胸口还是有温热的脉动的。他还在呼吸,只是太过微弱了,所以她感觉不到。只要能找到一个医生——用这个世界的医术,或者巫术,总有什么能救活他的。你想他是一个小魔鬼啊,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死去。
眼泪不停的留下来,绝望一点点的灌注进她的全身,她只感到脚步沉重。
她用力的敲打着诊所的门,可这个时间根本就没有医生会开诊。
她站在门外哀求着,终于有人肯为她开门。可掀开湿漉漉的头巾露出底下的孩子,医生便让她节哀——被强硬的推出门去的时候她还跪在雨里哭泣,然而那门还是毫不留情的关闭了。
她抱着他,轻轻的叫着他的名字。
雨渐渐的小了,薄雾笼起在翡冷翠的街道上。眼泪已经干涸,米夏抱着梅伊小小的身体跪坐在地上,再发不出声音。她隐约记起某一个白雾弥漫的清晨,曾有一个魔鬼向她传授他的真名。她的心便再度鼓动起来。
她拼命的想要想起那个名字。她曾向波斯人学习希伯来语,可只听过一回的生僻单词还是太容易忘记了。她想不起来,她根本就想不起来。可下一个时刻她忽然意识到,那名字她真的只听过一回吗?
不,不是的。那名字也曾出现在朱利安诺的口中,他在她面前召唤那魔鬼。那魔鬼便是他的帮凶和契约者。
她终于记起了那个名字,却只感到命运的残酷和无常。
她抱着她的孩子跪坐在地上,在迷雾中仰望细雨飘零的天空。她的内心平静而死寂。她轻轻的念出了他的名字“比雷斯”
一瞬间万籁俱寂。风停在树梢,雨停在檐头,落叶飘离在半空。时光停滞在这黑铁的城市,宛若色彩自画布上剥离。
她俯身轻轻亲吻梅伊的额头。
这时她听到回音缠杂的脚步声响起在青石的地面上。抬起头的时候那魔鬼正向她走来,这么浓的白雾这么黑的夜里,他的身形依旧清晰可见。他走到她的身旁停住了脚步,静静的望着她。
泪水从干涸的眼眶里再度流下来,她仰望着他,像仰望她最后的希望。她说“请救救我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觉得其实在这里标个完结也没差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