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团开到制造局,开头并没有进攻。没有计划参加攻打的陈其美突然站了出来,声称他来说服守卫军队,可以不流血——估计同盟会私下联系守军,就是等着这时候陈其美闪亮登场,一举立威,自然就能压过李燮和。
结果却很不妙。“陈其美对张楚宝的军队作了一番演说。军队方面认为他既不是沈恩孚,又不是李平书,不理会他,并出其不意,把他拖了进去。外面要里面释放,里面不放;外面就要进攻,里面说,‘不睬!’”(贾粟香)也有人说,陈其美是主动去见张楚宝劝降,不过李平书都说不通,陈其美凭什么敢自蹈险地?
那就进攻吧。刘福标率领的敢死队往里冲,里面先放了一排空枪,敢死队继续往前冲,还掷了两枚土炸弹。守军实弹还击,敢死队死一伤二,哗啦一下退下来。商团的人补上,又陷入僵局。
这个僵局的打破,是因为总办张士珩跑掉了。我们现在像看电影一样看历史,当然知道商团和敢死队拿制造局毫无办法,可是张士珩不晓得啊,当时革命党在旧官僚耳朵里,几乎都是神通广大的亡命之徒。现在闸北已经失守了,上海道台刘燕翼、上海知县田宝荣、巡警总局长姚捷勋也逃进了租界。张士珩一个没有经过战阵的总办,又能怎么办呢?
而且沪上商会,打仗一般般,经济手段都厉害得很。手下来报:十四日晨五时,旅沪某商会已出赏格:“如有人拿获张楚宝解城者,赏洋五千元。”上海滩什么都要别一别苗头,又听说某团体刷新了赏格:“如有人拘获张楚宝解到本会者,赏银五万元。”银子是白的,人心是黑的,万一制造局里哪些家伙听到风声,把自己抓起来去领赏,又该怎么办呢?
他一跑,制造局群龙无首。但守军还是尽忠职守,拒不投降,闸北的革命党人听说此事,也派人来支援。但是一直打到天亮,还是打不进去,改打后门,也打不进去。制造局附近有一个小店,店老板建议:“打不进去,就烧吧!”捐了十几听火油出来,这时上海光复的一个特色出来了:伶人。
潘月樵、王钟声这帮伶人都有功夫在身上,就从后门跳进去放火。火头一起,守卫就乱了,制造局被攻占。而黄兴之子黄一欧说,能进制造局是“一部分同志在制造局西边围墙下挖开一个洞子,塞满炸药,霎时轰然一声,炸开了一个大缺口”大家才冲进去的。
光复军参谋长杨镇毅的说法又不一样:他说光复会确实联络好了制造局部分守军,但是陈其美打听到这个消息,为了抢功,单独联络商团,提前攻打制造局“可是他们不懂得我们和新军联络的口号,一闯进去,就被打垮,陈其美被擒”后来李燮和率光复军来援,才里应外合打下制造局。
看来,江南制造总局是怎么攻下来的,就像五四那天赵家楼是谁烧的,也成了一个人言人殊的悬案。
不管怎么说,陈其美是有些失算,制造局攻下之后,同志们好不容易才找到陈。他在众人面前的形象颇有些狼狈:“只见他手足带着镣铐,坐在一张条凳上,头紧紧靠着板壁,默然不动。一看,原来他的发辫从新凿的壁孔拉出房外,房外梁上挂着一个铁钩,发辫就紧紧缚在上面,所以他一动也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