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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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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高帝对江淹说:“天下如此纷乱,您说该怎么办?”江淹回答说:“往昔项羽强大而刘邦弱小,袁绍兵多而曹操兵少。项羽虽然号令诸侯,却终于遭受用一剑刎颈而死的耻辱;袁趋曾经据有四州,却最终成为奔亡败北之人。造就叫‘重在德行而不在显赫’。您疑虑什么呢。”高帝说:“这样的话我已听过很多了,还是请您试着替我分析一下。”江淹说:“您雄壮英武有奇谋异略,这是取胜的第一个条件;您宽厚容忍又仁爱忠恕,这是取胜的第二个条件;天下贤才能人都愿为您尽力,这是取胜的第三个条件;您是民心所向的人,这是取胜的第四个条件;您帮助天子去讨伐叛逆,这是取胜的第五个条件。他们虽然志气锐利但是器量狭小,这是他们会失败的第一个原因;他们有威势却刻薄无恩惠,这是他们会失败的第二个原因;他们的士兵人心涣散,四分五裂,这是他们失败的第三个原因;官宦不支持他们,这是他们失败的第四个原因;他们孤军深入几千里,却没有同伙相助,这是他们失败的第五个原因。所以他们虽有十万豺狼之兵,但是终将被我们俘获。”高帝笑着说:“您说得过分了。”遣时军事上的书、表、记,都让江淹起草备办。相国府建立,补授江淹记室参军事。建元初年,他又担任骠骑豫章王记室,带东武令,参与掌管诏书典册,并且执掌编修国史。不久迁任中书侍郎。永明年初,又迁任骁骑将军,执掌国史修撰。后出京担任建武将军、庐陵内史。在任主事三年,又回京任骁骑将军,兼任尚书左丞,不久又以本官职领国子博士。少帝即位之初,江淹又以本官职兼任御史中丞。

    此时明帝担任相职,就对江淹说:“您先前在尚书省时,不是公家的事决不轻妄行动,为官既宽容又严厉,还能折衷调和;现在您任南司之职,足以震慑整肃百官。”江淹回答说:“今天的事,衹能说是按照官员的本分去行事,我更害怕自己才能低劣,意志薄弱,不能够与圣上英明的旨意相称。”于是江淹弹劾中书令谢础、司徒左长史王绩、护军长史庾弘远,都是因为长时间生病而不参与帝陵公事;又劾奏前益州刺史刘悛、凿业刺史壁垒啦,都是贪污受贿得钱物多以万计,这些人就被收交廷尉治罪。临海太守沈昭略、永嘉太守庾昙隆以及各郡的二千石和大县的官长,多被弹劾治罪,朝廷内外因此而庄严安定。明帝对江淹说:“宋代以来,不再有严明的御史中丞了,您现在可以称得上是近世独一无二的了。”

    明帝即位后,任命江淹为车骑临海王长史。不久又官拜廷尉卿,加给事中,又迁任冠军长史,加辅国将军。后出京任宣城太守,仍旧担任辅国将军之职。在宣城郡任职四年,江淹又回到京城任黄门侍郎、领步兵校尉,不久又担任秘书监之职。永元年间,崔慧景兴兵包围京城,士绅官宦都去投名帖,拜谒结交,江淹却假称有病不去。等到叛乱被平息,世人都佩服江淹有先见之明。  东昏侯末年,江淹以秘书监之职兼任卫尉,他坚持辞谢,但是没有获得同意,于是只好上任。江淹曾对人说:“卫尉之职不是我能胜任的,这连路人都知道,让我兼任卫尉,祇不过看取了我的虚名罢了。况且天时人事,不久就要发生变化。孔子说过:‘有文的事务的人必有武的准备。’事情临头时再去图谋它,又有什么好忧虑的呢?”不久,又做领军王莹的副职。等到义师到达塞丘叠,辽渣身穿便服前来投奔,产担下韶书任命江淹为冠军将军,仍做秘书监,不久又兼任司徒左长史。中兴元年,迁任吏部尚书,二年,转任相国右长史,仍旧担任冠军将军。

    丢监元年,避任散骑常侍、左卫将军,被封为临沮县开国伯,封地有四百户。江淹就对子弟们说:“我本来是普通官员,不追求功名富贵,现在窃居高位,于是就到了富贵的地步。我平生好谈知止知足的事,现在也已经很完备了。人生不过是行乐罢了,贪求富贵要到何时。我的功名既然已经建立,正想退身到草野中去。”那一年,他因病迁任金紫光禄大夫,改封醴陵伯。天监四年,江渣去世,此时他六十二岁。直祖为江淹穿素服尽哀,赐钱三万、布五十匹作为办理丧事之用。江淹的谧号叫宪伯。

    红痉年少时,因为文章做得好而显名,晚年才思衰微退化,当时的人都说他是才思枯竭。他总共著述有百余篇作品,自己编撰为前后两集,他还着有齐史十志,一起在世上流传。

    江淹的儿子江荐承袭封地爵位,从丹阳尹丞做到长城令,因为有罪而被削去封爵。普通四年,追思怀念道的功绩,又封丝姜为呈旦伯,封地仍像先前一样。

    任防字彦升,是乐安博昌人,漠代御史大夫邀的后代。父亲名遥,是齐的中散大夫。任遥的妻子是苤旦,曾经白天睡觉,梦见有彩旗华盖四角悬挂小铃,从天而降,其中一个小铃落入裴氏怀中,裴氏心有触动,不久就有了身孕,生下任堕。任堕身高七尺五寸。他年幼时就好学,很早就出了名。宋丹阳尹刘秉征召他为主簿。当时任堕才十六岁,因为年少气盛而忤逆刘秉的儿子。很久以后,担任奉朝请之职,被举荐为兖州秀才,官拜太常博士,迁任征北行参军。

    永明初年,卫将军王俭领丹阳尹,又延引任堕为主簿。王侩很钦佩看重任堕,认为当时没有人能和他相比。任防又迁任司徒刑狱参军事,入内阁担任尚书殿中郎,转任司徒竟陵王记室参军,后因父亲去世守丧离职。任防性情极孝顺,居丧时克尽礼节。他刚除去丧服,又接着遭遇丧母之痛,因为长期在父母墓侧住庐守坟,哭泣过的地方,草木因此不再生长。丧服除去后,任防官拜太子步兵校尉、管东宫书记。

    当初,齐明帝已经废去郁林王,开始做诗中、中书监、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录尚书事,被封为宣城郡公,加兵五千。让{型左准备奏表的草稿。任堕起草的奏表的辞语是:“我本是庸才,智慧能力都很浅薄短小。太担直皇童对我加深像对待子女一样的恩爱,降下对待家人的仁慈;世祖武皇帝对我这个布衣之人感情平等,寄托深厚,精神相同。武皇病危,我确实遵奉诏言。人们虽然有自见之明,但仍然会因为亲近而受蒙蔽;愚陋的人偶尔还记得衡量自己,我实在不忍心自己固执于缀衣之辰,抗拒违命于玉几之侧,于是承受高皇、武皇的垂顾嘱托,引导弘扬微末的命运。虽然嗣位之君废弃纲常,那是获罪于宣德;王室没有成就,那是臣的原因。为什么呢?亲近的就是东牟,任用的祇有博陆,人们空怀子孟治国之道,如何能救昌邑谏静之臣所受的讥讽。四海之内的议论,我有何理由逃避责任。先王陵墓泥土未干,先王训誓言犹在耳,可是家国之事,竟到了这种地步,不是我的过错,又有谁能承担这个过错!我将如何严肃地拜谒高皇陵寝,虔诚地侍奉武皇的陵园?内心伤悼,失魂落魄,彻夜难眠,眼泪流尽,接着流血。哪裹容忍我再在家庭蒙耻之时求取荣位,在国家危亡之际追求安闲逸乐。骠骑上将为国家元勋,神州仪礼刑法之官重如排列的山岳,尚书之职就是人们所说的司会之官,中书之职实际上掌管王之言论。而且虚饰宠章,责成御侮,我知道这样做不能使自己心安理得,这样的事又有谁说它是应当的。但是我的生命虽然轻如鸿毛,可是我的责任却重于山岳,无论生存还是毁灭,归旨都是相同的;无论是受到毁谤还是得到赞誉,思想都是一贯的。辞去一个官职仍然不能减轻我自身的负累,增加一个官职却已亵渎了朝廷的圣经。我自当体念国家,不做虚饰辞让。至于功业均为匡助天子,奖赏同为千室,光大所居在京城近郊,全部占有邦国,至死之日,我不敢听命,也衹希望圣上垂降明鉴,允许我不就宣城郡公。氲垩的恳心诚意必当永固,永昌的遗恨得以舒展,才知晓君臣之道,是舒缓有宽余的,假如说圣上容易宣明,那谁还敢抱着他难改成命的想法呢。”齐旦嘘厌恶奏表的言辞有斥责自己的意思,很生气,任堕因此在整个越雪年间,官位也不超过列校。

    任堕很善于作文章,尤其擅长疏、传、表、奏之类写作,才思敏捷,没有穷尽。当时王公大臣的上表和奏章,没有不请任防写的。任防写文章起的草稿就成了正式的作品,不用加以删改。选垫为一代词宗,对任堕却非常推崇。塱查崩,任堕官迁中书侍郎。丞元末年,任防任司徒右长史。

    直担攻克京城,霸府刚刚建立,就任命任防为骠骑记室参军。当初高祖和任防在竟陵王西邸相遇,高祖从容地对任防说:“我如果登上三府,当用您做记室官。”任防也对高祖开玩笑说:“我如果登上三事,当用您为骑兵。”是说高祖善于骑马。到了高祖攻克京城时,就延引任防为骠骑记室参军,以此和过去的话相符。任防敬奉给高祖的信笺说:“在本月的良辰吉日,我承蒙您的恩惠,受到典命册封,使我品德尊颢,功业抬高,荣光满四海,有生之年,有地方庇护自身了;何况我任防受君子教诲,将近二十年,知道您的咳嗽吐唾都是给我的恩惠,您斜眼看我也会成为值得我夸饰的事,小人感恩,不过也知道要为谁而死。从前我承蒙竟陵王宴请,您嘱托我前面的话,提挈我的心意,却用善意的戏诘话表达出来,是否可以说我是多幸的,您说过的话没有改变。虽然我的性情舆您先前的感觉不合,而且我的行迹因骄傲的引诱而沉沦,但是您使我汤沐具备而无忧虑,国家的大厦构成而相互欢欣。您的道德居二仪之首,功勋超远古之人,您将使伊尹周公为您执缰绳,齐桓公晋文公为您扶车,您神奇的功绩无法记载,化育万物又有什么能与之相称。府朝刚刚建立,俊杰贤才正昂首前进,惟有我遣像鱼目一样的人,唐突了那些像宝玉一样的贤才。考虑到自己衹能算挨着贤才的边,实在觉得惭愧,您对我的恩遇千载难逢,您的再造之恩我难以报答。即使我死了,也不能报答您的深思。”

    梁台建立,禅让的文书诏诰,大多是任防所写。高祖登位,任防官拜黄门侍郎,迁吏部郎中,不久又以本官职兼管著作。

    梁武帝天监二年,任防出京担任义兴太守。型堕在任时清廉高洁,儿女仆妾衹吃麦食。任防有友人是室缠的至妪,型避的弟弟是型捡,型捡跟从任防共游山川林泽。等到义兴太守之职被人代替,任防登船远行,此时他衹有五斛米。已经到了京城却没有衣服可穿,镇军将军沈约派人送裙衫欢迎他。后任防重新官拜吏部郎中,参与掌管大选事宜,但他居此官却不称职。不久转任御史中丞,秘书监,领前军将军。从齐永元以来,秘阁四部之书,篇目卷帙纷繁复杂,任防亲自校对,因此篇目确定了。

    六年的春天,任防出京任宁朔将军、新安太守。任防在郡时不修边幅,随意地拖着拐杖,徒步行走在郡城内外,老百姓有打官司的,任防就在路上决断了。任防为政清廉省事,官吏百姓都感到很方便。为官满一年,死在官署,当时年龄是四十九岁。新安郡全境的人都深感痛惜,老百姓一起在城南建立了祠堂。高祖听说后,当天就为任防尽哀,哭得很伤心。任防被迫赠为太常卿,谧号为敬子。

    任防喜好舆人结交,奖掖举荐士人和朋友。凡是得到任防延引赞誉的人,大多被升迁提拔。所以达官贵人,没有谁不争着舆任防结交相好。任防家坐着的宾客,总有几十个。当时的人羡慕他,称他为任君,意思是指他像漠代的三君。陈郡的殷芸给建安太守到溉的书信中说:“哲人亡故,他的仪表永远消失了。从今以后,史占著作之事寄托给谁?为士人朋友指路延引之举又由谁来承担呢?”任防被士人朋友所推崇就是如此。任防不治家产,竟然到了没有房子居住的地步。当时有人讥讽任防经常乞求借贷,但他借贷来的钱物随后又散发给亲朋故友。任防常常感叹说:“了解我的是叔则,不了解我的也是叔则。”任防博览群书,三坟五典各类书籍没有他没看过的,他家虽然贫困,他却聚积圃书达万余卷,大多是舆常见本不同的本子。任防死后,高祖派学士贺纵与沈约一起勘查他家的书籍篇目,凡是官府所没有的,就从任防家取出补足。任防所写的文章有几十万字,在世上广为流行。

    当初,任防位列于士大夫之间,对士大夫多有奖掖延引,凡是和自己相好的就抬高他的声名。等到任防死去,他的几个子女都还年幼,人们却很少去赡养体恤他们。平原刘孝标为此事着文议论说:客人问主人说:“朱公叔的绝交论,是对呢?还是不对呢?”主人说:“客人您为什么问这个呢?”客人回答说:“草虫呜叫土山上的螽斯虫就会跳跃,雕虎啸叫清风就会吹起。所以捆组相互感召,就会云雾升腾汹涌;动物的呜叫互相感召,以致星儿流走电光激发。所以王阳登位贡公就喜欢,罕生逝世国子就悲伤。况且人心如果同琴瑟般和谐,那么语言就会像兰花香草一样香气浓烈;人们的道德理想如果融洽统一,如胶似漆,那么心意就会像乐器发出的声音一样婉转多变。圣贤之人因此在金版、磐石和器皿上雕镂镌刻文字,还在玉牒钟鼎上书写雕刻文句,以引起人们的共鸣,指导人们行动。如同匠人能巧妙地停止已经形成的风,伯牙能通过正确的引导停息正在流动的水。范、张在下泉舒缓闲适,尹、班竟夜欢喜快乐。事物的往来不绝纵横交错,烟云的浓盛雨雪的消散,都是有智慧有经验的人所不能知道,有心计的人所不能猜测的。因而朱益州扰乱常道和秩序,超越先人的谋略和教诲,用棍打正直恳切之人,断绝与人的交游,把老百姓看作鹰鹌一样的猛禽,把人的伦理舆豺狼虎豹相比照,我蒙昧无知,对此事无法猜想,请您为我辨别其中的疑惑。”

    主人欣然说:“客人所说的正像弹拨琴弦发出美好的声音,却不会出现因琴弦燥湿引起的变声;在低湿的沼泽地带张开罗网,却没有看见鸿鹄大雁已高飞。大概圣人手握金镜,开辟猛烈之风气,龙首高抬尺蠖屈伸,所从之路有积水不流有突起高显。e1月如珠联璧合,感叹于勤勉不倦的宏大情致;彩云飞扬闪电迫近,显示出棣树之华的微妙旨趣。如同五音的变化,可以助成九成妙曲。这就是朱生在赤水边得到玄珠,因此计谋神奇睿智而成为人们的言谈。至于组织仁义之事,琢磨道德之心,为别人的愉乐而欢心,为他人的衰落而担忧。寄情通达于灵台之下,遗迹于江湖之上,风猛雨急却能不停其声音,霜降雪落也不改变其容色,这是贤达之人的真情交往,经历万古才能一遇。等到后世之人风气变坏,窥伺动静虚假欺骗之事如暴风骤起,溪谷不能超过他们的危险,鬼神也无法探求他们的变化,他们争逐毛羽一样的轻利,为锥尖刀刃一样的细小利益而奔走。于是朴素真情的交往没有了,势利虚假的交往却兴起了,天下纷扰,鸟儿吃惊雷电骇怕。不过势利之交虽然同源,其流派却不同,比较一下,说说它们的大略情况,有五种势利之交如下:

    “如果他的荣宠与董、石相当,权势压倒梁、窦,雕刻的有百种工艺,炉火锤炼出万般事物,他吐唾咳嗽能兴起云雨,呼吸之间能降下霜露,九洲的地域内高耸其风烟尘雾,四海之中重叠着他的火烟舆灼热,人们就无不望见他的身影就星夜奔走干谒,践踏惊扰使得河中鸭子发出叫声。司晨之人刚开始高声报晓,车盖就会集连成一片遮出阴影;高大的门早晨一打开,车子奔来前后衔接如同流水一般。人们都愿意从头顶到脚跟都摩伤,毁坏自己的胆抽出自己的肠,订约说颐同要离一样焚烧妻子儿女,发誓要像荆卿一样从而使七族荣光。造就是势利之交,是其中的第一种流派。

    “富贵与陶、白相等,资财比程、罗雄厚,独揽出铜的山陵,家藏产金的洞穴,出现在平原上就是骑手相连,居住在里巷就击钟鸣乐。那么就会有身处穷巷的宾客,瓮牖绳枢之人,希望能得到他夜晚蜡烛的余光照耀,求取他滋润房屋的些微雨露,他们像游鱼一样连贯而行,像野鸭子一样争先恐后,豪迈地会合像鱼鳞一样聚集排列,希求分得雁鸭吃剩的稻米高粱,被施舆玉酒杯中余下的点滴残酒。他们心怀富人所给的恩遇,就向富人表白自己的诚恳,援引青松来表示自己的心志,指着白水来夸耀自己的诚实。这就叫金钱之交,是其中的第二种流派。

    “陆大夫在西都设宴欢会,郭有道在东京敦厚人伦,公卿们认为他们的名籍很显贵,措绅大人羡慕他们如同登仙。于是公卿揞绅们脸颊或蹙或伸,鼻涕唾沫流溅,像放任黄马奔驰一样来畅谈,又像放纵碧鶸呜叫一样来雄辩,叙谈温热时寒冷的峡谷也成了暖和的地方,议论严冷枯败时春天的树丛也会落叶,飞升还是沉降似乎祇出现在他们的顾盼指点之间,荣誉舆耻辱衹要他们一句话就可确定。于是未成年的王孙,穿着华丽的公子,他们的学说还不能难住通达之人,声音弱小不能传达到云阁之上,却要攀附在善谈之人的鳞甲翼翅上,求他们剩余的议论能给自己一些好处,依附在骐骥的尾巴尖上,以图在碣石超越回归的大雁。造就叫剧谈之交,是其中的第三种流派。

    “阳光温暖明亮让人舒畅,阴天寒冷昏暗让人觉得凄惨,这是人们的常情;悲欢离合,这是众多人和物的永恒本性。所以鱼儿因为泉水干涸而吐出泡沫,鸟儿因为将要死去而悲伤地呜叫。因为同病相怜所以谱写成河上的悲伤曲子;怀着恐惧的心情,才能显示出谷风的盛大与典雅。造就是说由于同处低下狭窄的住宅而成为同心之友,因为同住在茅草房裹而结为刎颈之交。所以伍员因为宰豁而灵光,张王被陈相抚慰辅佐。造就叫不得志之交,是其中的第四种流派。

    “奔竞的风俗,浇薄的人伦,没有不控制权衡,秉持纤缤的。衡是用来测量轻重的,续可以用来跟随鼻子出的气息飞动。如果秤杆不能举起,绵絮不能飞舞,那么即使颜、冉秀颖杰出,曾、史德行纯美,舒、向美好宏大,卿、云文采飞扬,也要把他们看作游动的尘埃,对待他们如同对待泥土和草芥,不肯为他们费去半颗豆子,很少有人为他们拔出一根毫毛。如果秤杆能测量出锱铢一样的微小的重量,绵絮能随微风飘飞,那么即使像共工一样隐蔽邪恶,像谨兜一样掩饰仁义,像南荆一样跋扈,像柬陵一样巨猾,也都要为他们匍匐身体委蛇而行,轻易地为他们舔痔疮,用金膏翠羽来迎合他们的意旨,擦脂粉佩韦带的宠信小臣也要表达他们的诚恳。所以车子所游走的地方,必定不是夷、惠的家;馈赠所入的实际上是张、霍之类的家。思谋而后行动,会很少出现差错。这就叫衡量之交,是其中的第五种流派。

    “凡是这五种交往,意义舆做买卖相同,所以谭拾子用市喻交,林回用甜酒打比方。寒暑递相更进,盛衰互相重叠,有的人前半生荣光而后半生却劳苦困病,有的人开始很富裕而最终却很贫穷,有的当初兴旺而最后衰亡,有的先代节俭而今天却侈泰,循环反复,如同波澜起伏一样迅速。因此人们顺从势利的感情不曾不同,祇不过变化的方式不一样罢了。由此看来,张、陈之所以不欢而散,萧、朱之所以未了出现感情上的裂痕,稍作判断就可以知道了。然而翟公正在规规矩矩地严守大门来规劝客人,他的认识是多么晚啊!

    “然而因为这五种势利之交,就产生了三种罪过:败坏道德殄减仁义,和禽兽相像,这是第一种罪过;要稳固很难而分离却很容易,仇恨舆争讼聚积,这是第二种罪遇;名声被贪婪的饕餮所陷害,让忠贞耿介之士感到羞耻,这是第三种罪过。古人知道这三种罪过是梗塞,害怕五种势利之交会加速罪遇的产生。所以王丹用椟树枝荆条来教训子女,朱穆发出善言以示绝势利之交,有意旨啊!

    “近世有个乐安的任防,为海内豪杰,很早就佩带官印,平素很能招致老百姓的赞誉。他文风刚劲词藻华丽,正能超越曹、王;英才盖世,智慧出众,可以和许、郭并列。他就像田文一样爱惜宾客,同郑庄一样喜欢贤才。看见一个善人他会扶住车衡张目直视扼腕而叹,遇到一位贤才就会扬眉吐气抵掌而谈。任防口中随时能出驳正之言,是非由他考评。于是冠盖如云车辆齐集,人们像云一样会合在任防门前,有帷盖的车子互相拥挤碰击,任防家座上宾客总是满满的。踩上任防家的门槛,就如同升上了阙里的正屋;进入他家的屋角,就会被人们说成是登上了垄门的山坡。至于任防看他一下就会使他身价倍增,推崇赞誉他就会使他施展才能,在云台任职作官的人摩肩接踵,在丹墀役使奔走的人足迹相叠。没有谁不想与任防缔结恩情舆亲近,多相往来,心中盼望惠、庄一样的任防光顾,期待着像羊、左那样声名美好功业显赫。等到任防在束越死去,骸骨归葬雒浦,当总帐还高高悬挂,他家的门前已经罕有吊丧的才学之士了;他的坟墓上还未长出隔夜的草,郊野已断绝了乘车吊唁的宾客。任防的诸位孤儿都还幼稚,生活上朝不保夕,流离在大海的南边,在充满瘴疠的地方寄托命运。从前那些和任防互相握住手臂亲密交往的英杰,缔结金兰的朋友,竟然没有了羊舌下泣的仁慈,又哪裹能羡慕邱成分宅的恩德。哎呀!世路的艰险,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太行孟门,宁愿说它险峻高绝。所以耿介之人,憎恨他们像这样,就撕裂衣裳裹住双足,纵马疾驰远远地抛弃他们。独立在高山顶上,高兴地和麋鹿们同群,清白高洁,断绝了世间的昏乱与污浊,他们确实为忘恩负义的人感到羞耻,确实害怕那些背信弃义的人。”

    任防撰写的杂传有二百四十七卷,地记有二百五十二卷,文章有三十三卷。

    第四个儿子是塞里,他很有父亲的风度,官做到尚书外兵郎。

    陈吏部尚书姚察说:观察二汉求取贤才,大致是以儒经方术为优先;近代的取人标准,多是由文学历史的好坏来判断。江淹与任防两个人的作品,辞藻雄壮华丽,的确正逢其时。江淹有能力性格沉静,任防矜持注重内在修行,一起在名声地位上善始善终,这是适宜的呀。江淹如不是靠事先知觉,任防也没有旧的恩宠,那么上等的官品显赫的馈赠,也是无从得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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